金彦问:“到底怎么回事?”
秦律说:“乔东天还有一个哥哥,名叫乔东成,乔思思是乔东成的女儿,而乔东天,实际上是乔思思的叔叔。”
尤一天有些恍惚,喃喃道:“思思不是乔东天的女儿,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金彦瞥了一眼尤一天,继续问道:“就算是这样,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
秦律声音一沉,看着二人说:“乔东成和乔东天是亲兄弟,二人相差只有两岁,而乔东成的妻子,也就是乔思思真正的母亲,是这兄弟俩的同学。”
“这兄弟俩同时爱上了这个女人,而这个女人选择了哥哥乔东成。在乔思思一周岁生日时,乔东成夫妻因汽车刹车失灵,坠崖而亡,之后,乔思思才过继成了乔东天的女儿。”
“你的意思是,怀疑乔东天为报情仇,所以弑兄杀嫂?”金彦推测道。
秦律点头,“不是怀疑,乔东成夫妻乘坐的轿车,被乔东天动了手脚,这件事不是秘密,乔思思一早就知道。”
“这不可能!”
尤一天突然起身,愤然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思思她是受害者!”
秦律抬头看着尤一天说:“我没说乔思思不是受害者,今天傍晚时分,乔思思的爷爷,也就是乔东天的父亲,突然到执法局,将乔东天当年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
金彦不解道:“告发自己的儿子?他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乔思思,是乔思思让他去的,乔东天当年犯下的案子,已经死无对证,所以就算早年间举报,执法者因为证据不足,也很难对乔东天实施逮捕,所以……”
秦律忽然停顿,深吸了一口气说:“所以乔思思一直在等,等乔东天犯下的罪足够多,足以被判处死刑。”
轰隆隆!
远处的山上,传来了闷闷的雷声,咖啡馆里落针可闻。
尤一天整个人都傻了,呆呆的站着如受雷击一般。
金彦目光深沉,“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有证据吗?”
秦律摇头,“如果有证据,乔思思便是知情不报,隐瞒乔东天的犯罪,会以帮凶的罪名被捕。”
金彦心中大怒,盯着秦律恶狠狠的说:“既然没有证据,你为什么要说这些?故意说给我们听吗?”
“尤一天为了帮助乔思思,不惜绞尽脑汁的布局,但是乔思思却有所隐瞒,或者说是在利用尤一天。”
“白天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乔思思一副受惊后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令人怜惜同情。”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生,心中却藏着这么骇人听闻的事,你不觉得恐怖吗?你呢?还觉得她需要保护吗?”
秦律的目光,从金彦转到尤一天,言辞冰冷,无情!
金彦愤然起身。
看着一旁泪目,却浑然不觉的尤一天,一把搂住了尤一天的肩膀。
金彦怒道:“秦律,你觉得这么做有意思吗?是想证明你多聪明,还是来告诉我们被蒙在鼓里,被耍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来阐明真相。”
“真相?你有问过我们想知道真相吗?你不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屠夫,在兵不见血的杀人吗?”
“每个人活着都有其活下去的理由,如果只是为了吃饭睡觉,那这个人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你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叫醒一个人是多么残忍!一天,咱们回家!”
金彦用力抱紧尤一天,强行带走。
他能感觉到,尤一天的力气,在逐渐被剥离。
到最后,如果金彦放手,尤一天便会倒下。
秦律静静地坐在位置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既然猜到了尤一天对乔思思的用情,又为什么要把这血淋淋的真相说出来?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记住!最后一次,你好自为之吧。”
挂断电话,秦律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通话记录的第一行只有三个字:陆思宇。
……
是夜,狂风卷雨。
这是入秋后最凶厉的一场雨,来的一点征兆都没有,令人猝不及防。
玻璃噼里啪啦的响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进来似的。
黑暗中,金彦和尤一天坐在沙发上。
已经十二点了,两个人没有睡意,从咖啡馆回来后,就坐在这里,金彦没有开灯,就这样坐着。
“哥,你在想什么?”
尤一天似乎缓过来了。
他很感激金彦没有开灯,他害怕看见自己的样子。
“你知道一个人在夜里迷路后该怎么办?”
金彦的声音没有生气。
尤一天不明白金彦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彦继续说:“夜,是罪恶的外衣,走在夜里的人,都是负罪而行,你知道什么叫白夜行吗?”
“是小说吧,看过。”
金彦摇头说:“走在夜里的人,之所以会迷路,是因为有光在引导。越是明亮的光,只会让夜行者越陷越深,炙热的光,本身才是最恐怖的东西,越是想接近,只有被灼伤。”
“既然身处夜衣之中,就应该知道,夜是无边的黑暗,即使有光,也不可能照亮夜空,所谓的白夜,只是被光晃瞎了眼,以为跟随光就能走出黑夜的人,都会被光所杀。”
爱上一个人时,不知不觉间已经漫步在夜里。
心头的光,被对方取代,指引自己前行的人,不再是自己,跟随着的,也许会带领走向深渊。
尤一天对金彦的话一知半解。
当金彦提到“白夜行”三个字时,他的脑海里闪过的,是一个叫桐原亮司的男生。
一个为了追光,最后踏入深渊的人。
恍惚间,尤一天觉得自己跟对方很像。
而指引他的那一束光就是乔思思。
说起来,他是幸运的。
因为乔思思不是唐泽雪穗,没有带领他,走向不可回头的深渊。
“活着的人,尽其一生,只做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变成人,而且努力活在光下,活在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地方。其实所有人都是在夜里行走,只不过是浑然不觉罢了。”
幽幽的声音仿佛来自异界。
金彦就坐在这儿,却给尤一天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没有经历过透彻灵魂的洗礼,怎么会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话语。
“哥,不逃出夜,一个人走,很冷。”
“是啊,没有人喜欢孤独的走在夜里,特别是体验过光的温暖后,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失去照明的人,初始会惶恐,无力,自甘堕落,甚至会站在夜里等死,时间久了,还是会走下去。”
“因为失去了光,所以才更深刻的体会了夜,以至于即便走在夜里,不需要光,也不会迷失。”
“我们都有看透夜的眼睛,当你看穿之后,真正的白夜,才会降临,从此,走在真正的白夜里,一直走下去,不眠不休……”
秦律的所作所为,激怒了金彦,并非简单的令金彦感到生气,是激怒。
金彦承认,一直以来即便被秦律利用,但是从个人感情来讲,他对秦律还是抱有一丝的谅解。
秦律不是坏人,他一直以来都这样想着。
如今看来,秦律才是十恶不赦,杀人诛心,这是何等恐怖的手段?
这一夜,无眠。
最后,尤一天靠着金彦睡着了,但是金彦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善良,所以才连番遭到欺骗。
如果真是这样,如果善良就是任人欺负的原因,他完全可以立马扔掉。
善良这个东西,对金彦本就是奢侈品。
他的人生有太多的恶意,换作别人,恐怕早就变成了无恶不作的歹徒。
偏偏金彦一直保留着一份善意,然而就是自己坚守的这一丝自视最珍贵的东西,却屡屡让自己受到伤害。
既然善良只会让自己软弱,只会让别人肆意伤害自己,那还要它做什么?
……
暴雨将城市洗的很干净。
不**何痕迹,使得它焕然如新。
如果不是记忆无法被冲洗,金彦还当真以为,这个世界原本就这般清洁。
这个看似一尘不染的地方,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暗渠。
它们隐藏在地底,暗中流淌,散发着恶臭腐烂的气味,是只有老鼠和苍蝇才会光顾的地方。
……
丘山火车站外,金彦站在马路旁,看着台阶下的下水口,
浑浊的雨水,裹挟着落叶,流入其中。
落叶会被入口的铁栅栏拦住,停留片刻,挣扎一会儿,最后还是会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