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剪月惊呼一声,回身扑向羽菲和苏夫人,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只来得及看到剪月扑上来的身影,伸手将剪月揽进怀里,再然后,就见到锋利的匕首刺进皮肉,鲜血喷涌而出,几乎染红天际。
羽菲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一边随着剪月倒下的身子矮下身子,一边手臂一抖弹开臂上的机括,一箭射穿那名刺客的小腿,朝言胯下的马蹄猛地踏在那人的背脊上,那人小腿中箭,身子止不住前冲的势头顺势跪了下来,身子跪到一半脊背又被朝言马蹄一踏,便不自禁的往前扑去,张嘴吐出一大口血来。
羽菲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的一抬手臂,扯起披风将剪月护住,那腥臭的血污便都落到了锦缎缝制的披风上,银线绣的鬼美人被染上斑斑点点的红色,妖娆诡异,像是刚刚经历了杀戮,又像是从未在业火中脱离。
朝言十指发力捏紧了缰绳,指节尽数失了血色,紧抿的唇也苍白的可怕,“先,先生……”
“剪月,剪月?”羽菲恍恍惚惚的回过神,低头去看怀里小小的一团人影。
剪月上半身靠在羽菲怀里,双腿蜷缩着好像就只是累了,靠在羽菲怀里偷懒一般,她从来成熟稳重,像一个称职的姐姐,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依靠,却从未这般依靠过别人,微瘦的身影看起来楚楚可怜。
“剪月?剪月?”羽菲环着手臂抱着她,伸手轻轻地抚摸剪月血色渐消的面庞,轻声呼唤,却固执的不肯去探一探鼻息。
朝言瞪大了眼睛看着羽菲怀中的人影,一眨不眨,嘴唇几次张合,依稀发出些含混的呻吟呢喃,却听不清发音,泪水忽的就滚落下来,溅进滚滚红尘。
暖镜亭,刘媺与陈哲相对而坐,贺楠站在陈哲身后,虽未更衣,但腰悬佩剑,脊背挺直,大将之风展露无遗。
“你怎知,羽菲还有命能前往北境,或与我厮杀?”陈哲坐在石凳上,双腿分的很开,金属的铠甲从腿间垂下来,即使在阴影中都泛着坚硬的寒芒,一如此人。
“陈元帅,此言何意?”刘媺是男子极正常的坐姿,锦袍玉带,端的风雅之极。
“你……”陈哲刚刚开口,便被一道从远处传来的嘶哑嗓音打断。
“陈元帅,刘大人来的匆忙,忘了鬼给元帅准备的一份厚礼,鬼特给元帅送来了。”未见其人,但闻其声,斯人性情气度,却都在这一声中显露无疑。
陈哲眯起眼睛,蜿蜒的小路上缓缓出现一个身影,银甲青袍,身姿胜竹,清冷高绝。
此人手中提着一直食盒,轻轻地放到石桌上,一面打开,一面清冷着声音道,“我们先生亲自下厨,为陈元帅做了些下酒的小菜,希望陈元帅喜欢。”
食盒打开,四座皆惊,面色皆无。
红烧人掌,清蒸人脚,浇汁人头。
“本帅,奉君王之命,行仁义之师,所言所行,问心无愧!”李哲面容端正的看向刘媺,脊背似乎更加挺直了一些,不知是真的磊落坦荡,还是虚张声势。
“行仁义之师?”刘媺挑起眉眼,抬手示意身后万里江山,“我燕国,居水沃江南,鱼米之乡,从来风调雨顺,政治清和,百姓安居乐业,而李元帅的仁义之师,破城池而下江南,铁骑之下,多少良田被毁颗粒无收,多少英魂冤死家破人亡?若这就是所谓仁义,媺果然要向李元帅讨教一番了!”
李哲抿紧了嘴,一言不发的盯着桌面上的盘子看。
羽菲用了雕花白釉素色盘子,浅淡的花纹极素雅韩看,只是配上盘中的菜色,什么样的精致盘子都会黯然失色。
“刘大人,官途遥遥,便随本官一同回去吧。”羽菲毫无情感的声音传来,她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却让人无法忽视,那种压抑的气场即使相隔遥远,依然压在毎个人的肩上,直欲让人跪地匍匐。
“李元帅,告辞。”刘媺起身,对着李哲微微躬了躬身子,当先往羽菲的方向走去。
青云放下手中的银箸,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剑对着李哲颔首,沉声说道,“燕楚将士无数性命是生是死,都在李元帅一念之间,无论元帅想战想和,我们先生,具都奉陪!”
言罢,转身随着刘媺而去,没有半点犹豫。
官道之外,羽菲罕见的没有骑马,坐在一顶宽敞的撵驾上,四周摆着华美的金银饰物,锦绣绫罗,只是样式阴沉诡异,却是死人所用之物。
“先生……”青云看着坐在撵驾上认真的挑选首饰的羽菲,皱起眉头,羽菲从未像现在这样认真的几乎有些偏执的做过一件事,那种眼神专注的叫人害怕。
“回去吧。”羽菲连眼神都没有偏一下,如是说到,声音仍旧一如既往地嘶哑劈裂,仿佛不带半分感情,可是,那种声带破损带来的嘶哑太能隐藏感情,反而让人深深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