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楚狠狠地闭了闭眼睛,转过头看出蓝,咬了咬唇,才开口,便改了要说的话,“她自己做的决定,便该自己去承担,我等,又何必去操那个心。”
“先生从前与我家将军在一起时,向来最是坦率,怎么你么一个个却非要拧着自己的心思不可呢。”出蓝无奈的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最后却还是心软了,“她向先生讨名字,先生怜她自小孤苦,便赠了两个字,叫言念的。”
“言念,言念,为谂。”仲楚垂着眼眸,喃喃说道。
“正是,”出蓝点点头,“仲冬无姓,先生便叫她随了自家的姓,全名便是羽言念了。”
“是个好名儿。”仲楚喝了一口气,寂寥的笑笑,“青云大哥,咱们往那边走?”
“这几日倒是忘了告诉你,我也改了名儿。”出蓝转头看了看周围人,见没人注意他们两个说话,才对着仲楚和善的笑笑,“我如今叫出蓝了。”
“先生许的?青出于蓝,倒是省事。”仲楚一怔,随即笑开。
“是了。”出蓝也不介意,点点头继续道,“咱们先往泽漆去,先生在那屯了许多东西,需得偷偷地送到寒塞城去,那边正闹胡蛮闹得厉害,少不得要管一管的。”
仲楚蹙起眉头,沉默的想了半晌,道,“若是为了胡蛮的事,这些东西可不好弄,少不得要一点一点分批分路的往里面送,主要是离的太远了,光是马车便要走几日了。”
“雪还没下的时候,先生便开始往里面塞东西了,放心吧。”出蓝笑笑,“只是我们没什么说的,都是要护在先生身侧的,有件事情,却是定要你来办才好。”
“大哥吩咐就是,客气什么。”仲楚点点头,露出认真严肃的神色。
“被蒙面锻造技术实在低劣,锻好的东西又太不方便运送,正巧你便来了,先生便于我商量着,要不你先在寒塞城留几日,好歹知道该怎么把技术带过去,实在不行,带两个技师过去也是极好的。”出蓝抬手拍拍仲楚的肩说到。
“我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却是这般,”仲楚点点头,“我学不成季楚那般,但锻个刀剑却是做得来的,大哥放心交给我便是了。”
“好。”出蓝再次笑的弯起眼睛,“我离不得先生身边,旁人有没有这般本事,本还说,这差事竟无人可去,你便来了,岂不是巧的很?”
夜色沉沉黎明将至,马蹄踏在官道上无声却有力,转瞬之间便是数里,搅起风云涌动,天下波澜。
门外两人对视一眼笑了笑,便直接撩起袍坐在了羽菲门前,出蓝抱着剑,倚在门前浅眠,仲楚将长刀抽了出来,借着幽静的星光擦拭刀锋。
羽菲在门内合衣睡了半夜,月上中天的时候,出蓝睁开眼睛,仲楚停止了擦刀的动作,转头看他,出蓝笑了笑,裂开一口白牙,然后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羽菲垂眸看着两个人。
“先生再睡会儿也无妨的。”出蓝起身,笑着说道。
“夜长梦多,走吧。”羽菲抬脚走出房门,回身关好门。
“那便走吧。”出蓝颔首。
仲楚不知不知两人要去何处,便没有言语,也没有要同去的意思,只是打算等两人离开了,便回屋去休息。
出蓝跟在羽菲身后走了两步,回头看仲楚,“走啊。”
仲楚愣了愣,然后颔首,快步赶了两步,与出蓝一并跟在羽菲身后。
泽漆已经是极靠近荆国的边疆城镇,夜里有宵禁的条令,三个人不好骑着马大摇大摆的在街上行走,好在羽菲学过些功夫,飞檐走壁虽不能说身轻如燕,但也不会摔下来,而出蓝与仲楚一个是军中侍卫,一个是江湖暗卫,轻身的功夫便是放眼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
于是羽菲搭着出蓝的手臂,借力越上房顶,脚步轻盈的踩在屋顶上,借着月色的掩护灵巧前行,脚下的瓦砾发出沙沙的声音,而护在她身侧的出蓝与跟在后面的仲楚,却是猫一般安静。
屋檐下的街道上偶尔会有巡逻而过的官兵衙役,夜里太静,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放大,羽菲便不得不格外的小心,每次遇到搭着灯笼从下面走过的人,便会停下脚步,拢着玄色的披风静静地等待他们离开,暗色的身影融进黎明前无星无月额的夜色里,任是谁也分辨不出。
如此这般过了两条街,羽菲再次搭着出蓝的手臂借力,从房顶一跃而下。
落地是一座小院落内的空地。
仲楚来的时候便瞧了这周围的地形,这院落临街,前面是开门营业的铺面,后面是规整的四合小院,正适合三世同堂的一家人居住。
三人落地的声音很轻,但厢房中还是有人披着一副推开了门,发髻零散的中年男子无声的看着他们,手中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生姿。
仲楚挑了挑眉,出蓝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递给中年男子,男子接过玉牌在灯下眯着眼眼睛仔细的看了,然后抬手,猛地掷在地上,玉石与青石板相击,发出清脆的蹦碎声,男子眯着眼睛,在烛火下仔细的寻找,直到在一地菱角分明的玉碴中看到了一颗浑圆的珠子,这才点点头,露出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