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说，夜崇阳那人很难犯错，是你故意的吧？可你这样是为什么？他真是犯了错你心里不难过吗？何必要自讨苦吃？就远远来看他一眼不好吗？你终究……终究还是要走的。”

这最后一句，说出口就太过伤人了。连夜扶桑都有些于心不忍。

“是啊。我终究还是要走的。可我走了之后他怎么办？”白清零苦笑，“二哥，你知道吗？我曾经问过夜崇阳，我说若是我死了，你怎么办呢？”

夜扶桑看他这样伤心失落，也无比不是滋味，“他怎么说？”

“他说……就让光明地这座空坟，埋葬了我这个未亡人吧。”

这话倒是让夜扶桑品出了深情背后的一片凄凉。

“当时我不以为意，还笑他矫情。可后来，当真是一语成谶。我不久真的就死了，而他，也的确当成一个未亡人，就这么冷冷清清过了十六年。”

夜扶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话题太过沉重，而白清零似乎也不需要安慰。只是自己不停在说。

“二哥，最初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他对我如此深情，心里是无比喜悦的。可是时间久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到他就开始难过了。你没有去过清阳别院，没见过那里有多么空旷清冷，当真像座坟墓一样。

“这后半生太长，世间诱惑又太多。若是两个人相守，还有勇气面对一切，可剩下一个人——太不容易了，真的……我看到他借酒消愁，看到他孤单萧索的背景，看到他沉迷于往事难以自拔，看到他无人可诉心事无人可与暖床，我心里就无比难过——我真的，好心疼啊！”

“你——”

“别说话。让我说完吧。再不说恐怕就没有说的机会了。”白清零吸了吸鼻子，哽咽了，“若是我还活得好好的，自然最不想看到他三心二意。可是我都死了，又何苦还霸占着人家的后半生呢？活着的时候，总嫌弃不够情深。可我这次回来，看到他这般爱浓，这份情谊我突然不敢要了，也要不起了。”

夜扶桑突然想到了苏星河。苍梧山也是如此空旷，白鹿洞也是如此清冷。他自己又是如何抵挡这凄冷苦寒的岁月呢？所以他真是变了心，对夜扶桑生出情谊，他该责怪他的薄情吗？

白清零与夜崇阳好歹还有山盟海誓，就是绑上一颗心，赌上后半生，也是情之所至。可是他与苏星河有什么？什么都没有，更什么都不是，又有什么理由去交换他的一生呢？

夜扶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更心胸狭隘了。他竟然那般看待苏星河与夜扶桑之间发生过的一切，甚至还不如白清零这个小姑娘看得开，想得透。

他现在无比后悔没有逃离这门婚事，若是苏星河得知了夜扶桑有了家室进而又有了孩子，大概也无比伤心吧？可笑的是当时他还想过用这门婚事去惩罚他，让他故意难过。

“二哥，你知道我上一世最难过的是什么吗？”

夜扶桑摇头，一脸茫然。

“不是死的那么悲惨凄凉，也不是与夜崇阳没有相守一生，更不是没有反抗那门婚事。而是耿耿于怀自己竟然死的那么快，没有给夜崇阳留下一儿半女……

“所以这次回来，我是突然改了主意的。我知道夜崇阳很难犯错，更不想食言，辜负于我。所以我就逼着他去犯错，逼着他有了一个女人，也逼着他有了一个孩子。这样一来，虽说我还有些难过，有些心有不甘。可是他的后半生，到底是有人相陪，不再孤单寂寞。我也就心愿皆了了。”

白清零的身体已经开始溃散。

“你看，终于死也瞑目了。连你的往生符都省了。”

夜扶桑一看，可不是么？白清零已经没了执念，终于灵台清明，感应到幽冥的召唤了。也就是说，她马上就要进入轮回了。

他有些措手不及了，刚想做些什么就听到白清零道，“顺从天命吧，二哥。别为我费神了。”

“你真的想好了？”

“嗯。”白清零神色哀伤，却展颜一笑，“其实，这一生能够遇见你，我挺感激上天的。”

“我也是。”

“那么，后会无期吧，二哥。”

“后会无期，小妹。”夜扶桑说完，白清零的身体就终于化为虚无，汇成一道光飞上云霄。那光在云层中盘旋了片刻，似乎在寻找方向。最后怔仲了片刻，突然朝着光明地而来，最终消失在清阳别院上空。

夜扶桑怔怔看着。本来眼泪都落了下来，看到这一幕久久不能回神。当他意识到什么时立刻破涕为笑，笑骂道，“白清零，你还真赖上夜崇阳了是吧……看来这天命，有时候比人为更有深意。也不得不说给别人一个机会，也就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说完又摇头，“再续前缘，再续前缘……哪位神人说的女儿都是父亲上一辈子的情人？我真该去敬他一杯。”

说完，神色更加落寞了。这人世间的路，又剩自己一个人一步一步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