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对峙,二爷吓得晕了过去,陪读的文士上去扶他,给他掐人中,一抬头老虎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
谢天鸿苦涩地点头。
“所以当时他们赶忙飞报主母,主母才命人封锁春和宫,不准进也不准出,同时调集东宫卫士,要将春和宫上下翻个遍。一定要找出那只老虎去了哪里,或是什么人装神弄鬼。”
朱允熥浑身发痒,直想眼前有桶热水自己脱了衣服跳进去泡着,可这显然不是时候。
“他们还没搜到这里来?”
这话问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蠢,既然危及到朱允炆性命,急什么,不要说春和宫了,整个皇宫内怕不要全面地搜查一遍,掘地三尺未可知。
谢天鸿拿不准朱允熥意思,琢磨一下。
“还没有,但小的想一定会。”
朱允熥心里骂一句该死,想到这大概不是朱允炆的授意,而可能是吕氏设计,目的还是冲着自己来,或许她并不知道二舅常升藏在这里,那恐怕更糟,但老虎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还不大明白啊,到底是朱允炆说他见了老虎,还是那几个人全都看见了老虎?”
谢天鸿不假思索地答。
“禀三爷,据说那四个人都说见了老虎,不是只二爷一个人看见。”
这么说,还真有一只老虎,朱允熥心里迷惑,那老虎只是在二哥面前晃了一晃,然后藏去了哪儿呢?
无怪乎吕氏阿娘大动干戈地派兵搜索,情理上完全说得过去了。
“也许已经跑到外面去了。”
谢天鸿脸色难看,轻轻摇头。
“要是在外面,肯定早就被人发现了。”
这是说宫城里巡逻的卫士远比春和宫里频密得多,道理可谓至简。
朱允熥心里有隐隐的不安,这不安还不算大,但似乎通向一个莫大的恐惧。
“我二哥他人还好吧?”
谢天鸿脸色更难看。
“小的听说情况不大好,三爷回来前咱这边恰好有个奴婢到那边送东西,回来说还晕厥着没醒来。”
朱允熥脑子晕了一下,有些缺氧似的恍惚。
要是朱允炆出意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对自己是福还是祸?
不消细想他已有了结论来,谢天鸿作为自己这边的人,已经代自己想过了,结果当然是不好。
不会有朱允炆重伤或亡故而自己成皇爷指定的下一位皇太孙的可能。
反过来说,自己从头到尾就是对朱允炆各种不利的最大嫌疑。
皇爷一手炮制蓝玉案杀好几万人,最近又谋划着动手要干掉谁,准备再来一轮,归根到底都是因为他担心自己成为朱允炆的敌手而做的杀戮。
岂能因朱允炆被害而让自己得利——那不等于彻底否定了皇爷为此所有的努力?
那么多人无辜献祭就成了纯粹的笑话。
皇爷的理智和面子都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正心烦意乱,忽听得外面人声嘈杂,脚步声纷沓,还来不及想那是什么,许多执戟的东宫卫士蜂拥而入,将朱允炆几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朱允熥脑子里嗡嗡的,血直往头顶冲,心想果然如此。
秦舞阳跟王朗两个不约而同站在朱允熥前面。
“做什么,谁许你们进来的!”
谢天鸿在一旁面红耳赤的冲着闯进来的卫士大吼,手舞足蹈。
他话音还未落,围作一圈的执戟卫士分开一处,好几名军官挤进来,当中簇拥一位身穿青黄袍服的中年女子,正是春和宫的当家人吕氏。
吕氏满脸怒气,愤恨地瞪着谢天鸿。
谢天鸿哆嗦一下,腰弓下朝旁边退开。
旁边秦舞阳想要上前,被王朗觉察,伸出手将他死死拉住。
朱允熥心头布满了迷惑跟震怖,根本无从去想这时要不要逃的问题,只能咬紧牙关,尽力让自己直视像头怪兽样的吕氏。
至少不能看起来一副心虚的样子。
吕氏眼里要喷出火来,恶狠狠瞪着朱允熥。
“老三,昨晚上你去哪儿了,吓着你二哥的那头老虎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把老虎藏在了哪儿?”
这连串问题一出,朱允熥心知吕氏已将这件事死死地扣在了自己头上,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还来不及想怎么答,要答也是,我怎么知道那不是你找来的老虎,专为陷害我?
这话不大能说得出口,毕竟那是朱允炆啊,再苦肉计也犯不着让他涉那么大的险。
就是这么一迟疑——吕氏毫不拖泥带水,恶狠狠地发令。
“拿下!”
几名军官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将朱允熥双手牢牢地反剪绑住,按着头推着朝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