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德贵满意地对嘉征民问:“你看看,全都不知道,看你一把年纪又疯又癫就不对你动手动脚了,跪下给我娘磕个头安抚安抚我娘,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不行!”张翠莲带着浓浓的恨意,从被捆得人群中把那鼻青脸肿的红姑拽了出来:“就是她!就是这个疯妖精!装神弄鬼使迷信害死了我的儿媳妇!”
此刻的红姑见事不好,立刻口吐白沫身体抖得如筛糠一样,蹲在地上拿出了自己毕生的本事,想要唬住这一群凶狠的人好让自己能够脱身。只见她扑通跪在了地上,眼睛顿时黯淡无光,嘴唇一阵哆嗦渐渐白沫一股接着一股往外吐着,那脑袋甩起长发像一个飞速旋转的磨盘一样不停摇晃着。接着她气定神闲坐在地上:“大门开,小门开,引那山神河鬼来,引得惊雷暴雨至,压垮这帮小奴才。半仙是那人间的称,半仙是那梦里的灯,半仙本是救世主,谁敢放肆动分毫!”
做为人们口中奔走相告,神乎其神的半仙,并没有算到接下来自己的结局会是怎样的丢人现眼,她自顾投入,自顾演绎,自以为用这别开生面乡间难见的招式能镇得住这群庸俗的村民,但她忽视了一个人群里的硬头货,江德贵向来就不是信这些牛鬼蛇神主。
他皱着眉头似有玩味地看着,慢慢扔掉手里的烟头,抬起一只脚脱下了他那胶皮底子的布鞋,不容分说对着红姑的嘴巴就是狠狠一鞋底:“娘的!你不摆这些还好,当着我娘的面又请鬼又请神,老子打得就是你这歪风邪气!打得就是你这封建迷信的制造者!”
“啪啪啪!”又是几个响亮的鞋底,这时的红姑捂着嘴巴像死了一样蜷缩在地上,黑黝黝的牙齿也脱落了好几颗。
江德贵拿着布鞋对着在场的村民说:“都看见了?就是神仙来了也扛住我的鞋底?这都是旧社会深埋在乡间的渣子,真要有这神仙鬼怪保佑,还要咱这当官的干啥?来几个人把她扔到村口去,让她从哪来死哪去,别污了咱凤凰沟里的正气!”
一通热烈的掌声响起,嘉征民慌忙的把地上的红姑扶了起来,焦急地询问:“红姑半仙,红姑半仙你没事吧?”
红姑苟延残喘眼神恍惚,张开漏风的嘴巴说:“走,快走,他们一定会遭报应的。”
这一痛快的收场着实使张翠莲出了心底里的一口恶气,她很是感激地对着前来助威的乡亲们致谢:“枉我没白活一次人,乡亲们呐,我替我那可怜的好儿媳谢谢你们啦!”
六月下旬,烈日洒下了酷热,毒辣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晒得地面像那锅底一样滚烫。这是夏季里最为难挨的日子,顶着烈日劳作的人们,把割回来的青豆夹扬撒进晒场,端着茶缸撵走了野狗聚集的树荫下乘凉。
当石岩镇长再一次突访凤凰沟时,江德贵知道,有些事情无论如何它是躲不过去的。
在田间地头,石岩双手环抱一声不吭地走着,江德贵带着村里一行人大气不敢喘跟在他的身后,打远处一看蛮像那么一条缅怀亲人的送葬队伍。
江德贵自然能察觉到石岩眼神里,被戾气,失望,愤怒,怨恨混杂在一起,就连喘息都像在吹着侵略的号角,吓得他一直人群里东躲西避。
石岩蹲下身,伸手从田里慢慢拽起了长势绿油油的地瓜秧子,顺着根茎挖开干硬四裂的垄土,拔出了一颗长相生筋暴露的地瓜。
他托着眼镜不禁大呼:“哦呀呀,这哪是地瓜呀,这是活生生的土人参啊!德贵叔你看看这地瓜的长相多喜人呀,看到这地瓜我就想流泪,想起了自己的年少时,穷呀,苦呀,饿呀,不等地瓜成熟就拔出来闷进那明晃晃的碳火里。一口下去,啧啧啧那叫一个香,最令我一生回味的是我母亲把地瓜煮熟切片晒干后做成的甜干,每到夜里我都会拿一片含在嘴里,一夜梦莹都是甜的。有句赞美地瓜的诗怎么说来着?叫凡世只知薯味好,焉知绿叶有奇葩哇。”
江德贵带头鼓掌:“哎呀石镇长文采过人,我们这些庄稼汉哪知道这些!”
“无巧不成书呀,依我看那麦子被毁倒是对了,农作物就要因地制宜,山坡上栽荷花它能长吗?德贵叔,劳烦你召集乡亲们,我想和大家说几句话。”
江德贵指挥江德邦:“快去村委,把那喇叭头子给石镇长擦干净!”
石岩冷着脸对江德贵说:“跟着我唱好这一出苦肉计,咱们俩职位不同,手段眼界自然也是不同,要懂得学以致用哇德贵叔!”
面对着凤凰沟里的村民,石岩还是一如既往地做派,温和,他怔了怔嗓音说:“我最爱的乡亲们呐,一句话!民以食为天!天塌了都没有吃饱肚子重要!鉴于前几个月你们附近几个村子麦苗被毁坏的不幸遭遇,我石岩是寝食难安呀,为你们牵肠挂肚。农民没了粮食怎么活呢?好在!咱们做了一个非常及时的补救措施,这才能够保住了饭碗!今天田间地头转了转,丰收!大丰收!知道的是地瓜,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种下得是那牛蹄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