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哟救赛哟!”(救命)
那妇人忽地悲呼一声,十指戟张扑了上来,被两个亲兵按住,一头磕在地上,嘴里絮絮叨叨不住哀求。
女孩儿哇哇大哭。
洛恒着实有些不忍,走过去蹲下,示意亲兵放开那妇人。
“你那当家的可不是染了什么恶疾,还不把实情一五一十道来,或许我们有救他的法子。”
“恶鬼!是恶鬼索命!”
那妇人瑟瑟发抖,只是磕头哀求:“求求你,救救我家汉子。”
洛恒刚想出言宽慰,就被窦建德拉到一旁:
“这汉子身上创口大有问题,恶鬼索命一事恐非虚妄,我等多一事莫如少一事,当速速离去才是。”
“朗朗乾坤,何来恶鬼一说,山野村妇胡言妄语,嘁……窦将军,你的胆子未免小了。”
宇文尚不屑地啧啧道:“我等人困马乏,眼下天色将晚,今夜便在此歇脚,本将倒要看看,这恶鬼索命是什么把戏。”
那妇人只跪伏在地,肩背微微颤抖,看不清脸上情状,想来是怕得狠了。
是夜,月圆。
宇文尚着手下亲兵翻箱倒柜,倒是找了些糙米地瓜,蒸熟勉强对付了一口,就占了偏房呼呼睡去。
一众军汉在院子里席地而坐,天边隐隐雷光闪烁,五月半的空气闷热,怕是有一场暴雨将要袭来。
那妇人也已平静下来,见窦建德约束军卒没再滋扰,转进堂屋,关了门,应是照料那汉子去了。
倒是那女孩儿,也不那么惧怕这群糙汉子,她见洛恒温和,跟他最是亲近。
“大哥哥,这个给你吃。”
女孩儿手里捧着一块桂花糕,脏脏的,上面的米粒都长出了青霉:
“这是姨娘以前做的,她说只要恩熙乖,她就做糕给恩熙吃,可是恩熙舍不得吃,就偷偷藏起来,想吃的时候才拿出来吃一点。”
洛恒接过糕点,浅浅咬了一口,把恩熙抱起来,放在膝头。
“姨娘?她不是你妈妈吗?”
“不是,恩熙的妈妈很久以前就去天上啦。姨娘是后来爸爸带回家的。”
“大哥哥,恩熙有点困,讲个故事给恩熙听好不好?”
洛恒抱着女孩儿,沉吟了一会,说道:
“从前,有一个公主,她生得皮肤雪白,有一头长长的黑发,她还有一个后母,也十分美丽,是皇帝的宠妃。
这位宠妃生得美丽,却是个心肠歹毒的人。她会巫术,有一面巫术铜镜,每天起床,她都要对着镜子问:‘镜子镜子,谁才是这天下最漂亮的人儿?’
……
从此,白雪公主和皇子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白雪公主的后母好坏,不像姨娘,姨娘对恩熙很好很好,很好很好。”
洛恒看着怀里的女孩儿。
天伊那时候,也是她这么大吧。
脑海里,妹妹的脸与眼前女孩儿的脸隐隐重合。
那时候。
妹妹躺在病床上,瘦瘦小小的,笑着对他说:“哥,我不疼。”
笑容苍白,在记忆里渐渐模糊。
我甚至快要想不起你的样子了。
洛恒心口被无端端一扯。
“大哥哥,你怎么哭了?不哭不哭,恩熙给你擦擦。”
怀中女孩儿伸手,拂去洛恒眼角的一滴眼泪。
洛恒紧了紧怀,把恩熙抱的更紧了些。
狂风大作。
雷声夹着泥土的腥气扑卷,篱笆被风裹着哒哒的晃,溪云初起,山雨欲来。
“哥,我身上好疼……救我……“
远处飘来女孩儿的声音,很快就被风吹散,飘渺如梦。
“天伊!”
洛恒猛地睁眼,像做了个不真切的梦,梦里妹妹浑身染血,在雨里看着他。
他忙抱紧怀里的恩熙,手却捞了个空,女孩儿早已不在。
夜色浓浊,漆黑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