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建德知道韩延寿是被妖物蛊惑,迷了心智,因而不敢伤他,错步闪开这一枪,眼中看得真切,探手去抓那枪杆。
谁知韩延寿虽然浑浑噩噩,武艺却是精熟,掌心一压,枪杆就抖颤起来,弹开窦建德的手掌,脚下却不相让,踏步收枪,背部贯力又是一枪扎来,那枪花抖得如海棠盛放一般。
窦建德心下不耐,倒提长槊,槊杆下砸,就要使猛招砸晕韩延寿。
不料这时,韩延寿忽的眼神清明,大叫一声:
“窦将军小心!”
手里招却收不住,眼瞅着斗大的枪花直奔窦建德而去。
铛!
槊杆微翘,窦建德轻描淡写挡下了这一击。
平台上,一众杀红了眼的军卒尽皆恢复神智,看看周围尸身,又看看手里染血的兵刃,哪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一时哀鸿。
“大哥!”
远处悬崖边,洛恒见一众兵卒自相争斗,正焦急赶上前,刚迈步,就见众人纷纷停手,也许是自己刚才重创妖物,解了他们眼里的幻象。
洛恒靠近,看窦建德无大碍,倒是韩延寿身上鲜血淋漓,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被他误杀的同僚的。
当啷。
丢了手中大枪,韩延寿这粗砺汉子竟双膝跪地,掩面而泣。
窦建德张口欲言,可嘴张了一半却又闭上,只长叹一声。
“适才众兄弟被妖物惑了心智,眼前皆是虚妄之影,竟至自相残杀。”
洛恒见此间惨状,一时不知该如何宽慰众人,只默默拍了拍韩延寿的肩膀,众人一时相顾无言。
倒是韩延寿先缓过劲儿来,拭了眼泪高声喊道:
“老卒不离阵前死,众兄弟也莫哀伤,既入了行伍,谁又料得哪天就是那刀下魂,死于敌手,或是死于自家兄弟之手,又有什么分别,终是一坯黄土罢了。”
说着拾起地上的大枪,重重一顿。
“妖物狡诈,我等未见其真身,就折损了这许多兄弟,眼下破了它的变化之术,正当鼓余勇除灭了它,以慰死去袍泽的在天之灵!”
“杀!”
余下众人怒吼。
“那妖物已受重伤,眼下怕是藏匿了起来……”
洛恒将此前自己遇上苌山虎真身的情形简要说了一番。
“原来如此,适才我在甬道前与洛兄弟暂别,不想那妖物竟借机,两次变化了我的模样,幸得洛兄弟机敏,一举重创了它。”
窦建德看了一眼洛恒,神色间颇有赞许,接着话锋一转:
“事不宜迟,我等先去搭救宇文大人和那女娃娃。”
说罢奔向远处那朵高大晶簇,宇文尚与恩熙正闭目躺在上面,胸口微微起伏,似是晕了过去。
这时,异变陡生。
吼!
虎啸风生起,直上九重霄。
风却是妖风。
那妖风裹黑砂漫天飞舞,刮得众人睁不开眼。
风渐止,晶簇台子前,苌山虎白毛覆体,长尾悬吊如旌旗,两盏眼睛正死死盯着台下诸人,脖颈间,破秽符撕开的创口青黑狰狞。
“穷寇勿迫,困兽难斗,今番我等唯有死战。”
窦建德回首看了一眼身后众军汉。
洛恒、韩延寿、梁九公、王陆,以及一个中年汉子伍云霄,一年轻后生丁保。
只余这寥寥六人,身上还多带创伤,皆是疲兵。
“先下手为王!杀!”
窦建德倒拖巨槊,槊尖仓啷啷在地上刮出星星点点,脚尖点地,腾腾腾三两步跃上前,双臂猛挥。
力扫千军!
妖物前爪暴起,扣住槊锋,翻腕拧麻花,那槊头咯咯作响,被这旋转之力拧成一盏陀螺,力道延槊锋直透槊杆。
“撒手!“苌山虎暴喝。
窦建德却不撒手,紧握槊杆,整个人在空中打横,借那庞大力道,也如陀螺般飞转,槊锋好似电光钻,与妖爪咔咔咔咔磕碰,迸射一团飞火流星。
“喝!“韩延寿跟进,中平枪出,枪尖直奔妖物腰眼扎去。
另一只前爪戟张,笊篱大小的虎掌整个罩住了韩延寿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