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夫用十分轻快的语气回道:“我剥夺了他的机会!”
我想了想,说道:“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不会管他。”
“是吧!”杰夫打了个响指,“他是个让属下无论何时何地何事都必须随叫随到,又不愿付出任何好处的混蛋,这类混蛋在死后都不会受到嘱咐,只会遭受唾弃。”说完,他真的朝地上啐了一口。透明的口水到地上瞬间变成了白气,消散于空气中。
我干笑一声,又把裹尸布给墨菲盖上。
“钥匙不在这里,我们当时就拿走了。你早就知道,但就是不相信自己的判断,非要来这里亲自看上一眼,不过是浪费时间。”
“是约翰一直跟我喋喋不休,我才愿意来这里的。”
杰夫继续说:“有时你得相信自己的判断,就像我,我当初就觉得这场任务肯定是有来无回,但就是不肯相信,只觉得是自己多想。结果来到这里,落得个有来无回的下场。”
我走出机舱,重新见到阳光。杰夫的鬼魂依旧跟在身后,向我抱怨。
“如果当初我没接下任务,那么来这里的可能就是你。要是这么说的话,你还得感谢我。”
我开始考虑要如何把杰夫的鬼魂赶走。
杰夫知道我的想法,走到我面前,不满地说:“你想赶我走,你当我是什么?你的宠物吗,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杰夫,拜托你安静些,我需要思考,而且你死之前也没这么爱说话。”
“死后难道还非得和死前保持一个样子吗?”
“你说的对,但请你现在保持安静,我需要思考。”
“你不是正在思考吗?”
我瞪视着他:“我需要安静的思考。”
“有什么可思考的,再怎么思考你也想不到钥匙被放在了哪。”杰夫嘲笑我,嘲笑完,又将对总部的不满表达出来,亦或者是我对总部的不满,“在这么大的陌生土地上找一块手掌大小的圆盘,没有丝毫线索,又只派你和约翰两个人来,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他们一向如此,总想用最少的付出拿到最多的成果。再看看约翰,他还期待着找到钥匙的那天呢。不过也不奇怪,如果找不到钥匙,他的部门就会被取消,他要从二层滚到最底层去喝西北风,他还有个孩子要养对吧?当然想找到钥匙。我算是发现了,你们这些人没一个在意人类文明到底如何,只关心自己活的怎样。”
我笑了起来,带着疲惫和无奈,现在觉得杰夫不喜欢这笑声。他希望我与他辩驳,好慰藉他寂寞的内心,而不是坐在地上只会发出干瘪的笑声。
我忽然觉得饿了。前阵子想起咸肉干和干面包,胃口就会发酸,现在却有点想念它们。然后胃开始隐隐作痛,逐渐变成翻江倒海,有东西想从胃里涌出来。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杰夫终于回到了他该去的地方,这里变得安静,林间树叶变得悄无声息,鸟群变得悄无声息,唯有远处的小溪还在发出声息。我能听见小溪微弱的流水声,我的听力在灵敏与迟钝之间徘徊不安。
休息了一会儿,待到胃里的感觉稍稍好转,我再次站起身,沿着其他人的观察路线,围绕着残骸去寻找他们。等碰见走在最后的维斯特,那几个人已经来到了驾驶室的位置。驾驶室里漆黑一片,到处都是毁灭的痕迹。
观察过驾驶室,接下来就该进入机舱了。他们去到我刚刚去过的地方,而我没有跟进去,也没去机舱后段,因为我开始相信自己的判断,我所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就连一丁点的线索也不在这里。
我有些泄气,一直坐在外面,抬眼望着绿意盎然却毫无生气的树林,猜测以后的整座星球,都将被这种死气沉沉的绿色填满。
估计绿色也开始填充我的大脑,侵袭我的想法。
忽然一个疯狂,绝不应该出现在我头脑里的念头,莫可言状地产生了。我特别想去和约翰谈谈,劝他认清现实里的重重困难,劝他放弃注定失败的任务,接受从一开始就确定好的命运。
他或许会表达誓不罢休的态度,不甘地挣扎抵抗,但我会安慰他,用双臂搂住他,他最终会平息,会变得像我一样,一样疲劳颓废,但安静。
这个世界当下最需要的,就是安静,不被打扰。
黄昏悄然而至,这是勘察队事先预想到的结果。我们按照原计划在这片烧焦的土地上扎营生火,为这片许久不见火焰的土地,重新带来火种。
再猛烈的火种都不会燃烧太久,激情过后,便是永无止境的消沉。
什么会永恒存在,这一问题困扰我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