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发现他最近有过什么异常表现?”
“没有。这几天他没怎么说话。”
“那就是异常,他平时是个爱聊闲话的家伙。”
所有人兴致不高,即便他们距离完成任务已经走完一半的旅程。
……
从某种程度上讲,我意识到他们所经历的事情的确与我们经历过得有些类似。迷失、发疯、争斗之类的词语困惑在我的头脑里。而那名队员所在的房间,熟悉的令我异常恐惧。
画面跳转,又是白雾。画面有些晃动,经常一左一右的来回调转,仿佛格蕾丝将已然将镜头当成眼睛,除此以外,些许夹杂着紧张的轻微呼吸声从镜头外传来。她的左边和右边都有人,前面没有,身后有令人胆颤的笑声断断续续地传来。每当笑声响起,我能感受到轻微快速的抖动从屏幕中出现,身边的人仿佛对笑声毫不在意,他们在用急促尖锐的声音互相对话。不过根本听不清讲的是什么,也没有一句是对格蕾丝说的。
后续的几组视频在布满迷雾的森林中和研究所压抑的内部空间里来回切换穿插,充满压力的氛围弥散在队员之间。
又一个画面,我见到格蕾丝、领队和杰夫。
领队与杰夫在商量撤离的事情。
“我们尝试过,但这几天雾实在太大,根本走不出去。”领队说。
“但我们的物资不太够了,撑不了几天。”
“能等几天就再等几天,尽量等到雾气散去。如果孤注一掷钻进密林,万一再次迷路,就算我们能挺到大雾散去,恐怕也挺不到再次找到方向的时候。”
“问题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大雾什么时候会散。”
“再等等吧,没有其他办法,希望上帝会眷顾我们。”
“队伍的氛围不太乐观,你也要想点办法。”
“我会和他们谈谈。”领队满脸愁容。
“钥匙呢?”
“在我怀里。”
“拿好它,千万不要让我们前功尽弃。”
“老兄,我的压力够大了。”
杰夫一时语塞。
领队却换了副面孔,语气也变得非常轻松:“放心啦,我会把它一直带在身上的。”
我按下暂停键,对约翰说:“现在我们知道钥匙在哪了。”
“在哪?”
“这不是很明显吗,就在领队的身上。”我说,“回去后我们把他从坟墓里挖出来看看。”
“这么简单?”约翰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等等,你是不是搞错了?不可能这么简单!他们是被人埋起来的,埋他们的人怎么会不拿走它?不管是谁,把他们埋进土里的时候都会搜身的吧?拿走有用的东西,这是现在这个世界的法则。虽然那把钥匙看起来没什么用,但一个人把一块石头揣在怀里,不可疑吗?所以肯定会拿走的,不会给他留下。”
我刚想说话,约翰又立刻伸出手指挡在我面前,继续说:“还有——还有。”他提高音量,“埋他们的人还给他们做了十字架当做墓碑,所以那位神秘人大概率就不是敌人。领队完全可以把钥匙托付给他,不可能将钥匙带进坟墓,这样说不通——非常说不通。”
“说不说得通等咱们把他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当时我们也没时间检查坟墓里面,你也没查过,对不对?”
“挖出来?你是说拆掉十字架,掀开坟墓,把死了很多年的——‘战友’,我想我虽然不认识他,但也可以用这个词,把‘战友’从坟墓里拖出来?”约翰瞪着我说。
“怎么了,你有什么特别的信仰吗?我们也没说是要亵渎尸体,只是查看一下,更不会拆掉十字架。”
约翰展现出从未有过的固执,他继续摇头,坚定道:“钥匙肯定不在领队身上。它被那个神秘人带走了,我坚信这点。”
“得了吧约翰,只是检查一下,不会亵渎尸体,也费不了什么力气。”我说,“这是你能继续留在总部的机会。只需要简单查看一下就好,抓住机会就好,为自己,也为你的家人!”
“不,我拒绝,这样做太荒唐。”约翰的态度与前几日相比格外不同,如此急速的变化令人错愕,“这样做还不如我的游戏机计划可靠,说不定还会让我走霉运,肯定会走霉运的。”
“你在胡说什么,你也可以带走游戏机啊!到时候你就能既留在总部,又能靠游戏机,对了,还有太阳能板大赚一笔!”
他发出冷笑:“如果我真这么干,无疑会受到诅咒,到时候我连游戏机都保不住。”
“约翰,你清醒点儿,哪里有什么诅咒。就是把死人挖出来看看而已,杀人的事情你都做过,这点事情有什么?要说真有诅咒,杀人的时候就该有了吧?”
“这不一样,很不一样!”他大叫着站起身,“当时是在哪,现在又是在哪?怎么可能一样!”
“约翰,你怎么了?”我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我很好,只要你不让我干这种荒唐事我就很好,一直很好!”
“好吧。”我说,“那我自己检查就好了。”
“不。”我没想到约翰依然会尖叫。
“为什么?”我几乎是在祈求。
“你这么做同样会连累我受到诅咒。我没能阻止你当然是我的过错。”约翰厉声说,“我不允许你这么干,你这样做会害了所有人!”
我承认我被约翰的反应吓到了,下意识抱起胳膊。
幸好他没再继续,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很用力地拽开门。我一直在等待他走出去将门重重关上,可那期盼已久的“哐”得一声却迟迟没有到来。
他转过头盯着我,期间右手一直把门把手死死压到最底部。
他用冷冰冰的语气问道:“你究竟为什么如此肯定钥匙还在领队身上?”
“领队说过,他会一直把钥匙带在身上。我相信他言出必行。”
“就因为这么一句话,你就要害我受到诅咒?”他的态度无礼。
“没有什么诅咒。”
“安静!”他呵止我。一定有某种变化在他身上忽然发生,我开始一边观察他的反应,一边回想变化可能从什么时候发生。是在看录像的时候发生的吗,如果是,那又是在播放到哪个画面时真正开始。还是说抵达地面的第一天变化就已经开始。我仍记得来到此处的第一个夜晚,约翰也曾变得陌生。或许他与我一样,影响从触碰海豚开始就已经埋下种子。但约翰的手上从未有过那种泛黄的痕迹,我因此不确定他是否真的触碰到海豚表面的恐怖污染。
我越想心里深处就越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知道的这段录像的存在?”
我本可以编造个理由,比如说总局的文件,总部的小道消息。但我没有,而是说:“朋友告诉我的。”我和蒙娜是朋友,所以蒙娜的朋友应该也是我的朋友。
“朋友?哪个朋友?”约翰紧追不舍。
“蒙娜。”将近五分钟的深思熟虑,我如是回道,不是关乎其他,只是自己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蒙娜的朋友。
“蒙娜,哪个蒙娜?”约翰脸上的表情先是疑惑,而后慢慢转变成震惊,“格蕾丝·蒙娜·康纳利?”他应该是回想起了印刻在后院围墙上的名字。
我点点头,当做回答。
“你居然相信前任队员的鬼魂?”愤怒和惊惧,亦或是其他新的情绪袭击了他,让他的嗓音变得颤抖,“珍妮丝,看来你确实被黛西敲坏了脑袋!我要去叫维斯特,让他帮助你冷静下来!”他带着愤怒快步离开,终于随了我的心愿,将房门重重关闭。只不过不是“哐”得一声,而是“砰”!“砰”得一下。
“维斯特,维斯特!你个胆小鬼赶快滚出来!这里有病人需要医生!”约翰的吼叫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在我看来,需要冷静的约翰。我还算是平静的,何况我的思想在这几日里也曾被疯狂撕扯。我摆正姿势,继续靠在沙发上,按下遥控器的开始键,想着把内存条里的最后一点内容看完。
至于我的头脑完好还是损坏,我的精神正常还是癫狂,都无所谓。我早就知道了答案。我编造谎言,看见幻象和鬼魂,脑补对话与情景。又怎样呢?任务进展向前推动,真相答案逐渐浮现。不论我是如何实现,如何取得,最终的结果都是我想要的,都是其他人期待的。
我露出微笑,画面里的队员同样展现出喜悦。因为雾气已然消散,森林向他们展现出无法言说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