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理会兔子,继续刚才的话题,对蒙娜说:“约翰的脑子里和我一样,也有一个‘你’?类似的……”我在脑海中仔细寻找着合适的词语,“类似的意识?”
“你可以这么理解。”
“你们分属不同的阵营?”
蒙娜用沉默代替回答。
我想自己猜对了方向,追问道:“什么样的阵营?你到底从哪来?约翰脑子里的东西从哪来?约翰什么时候,怎样接触的那东西?”
如我所想的那样,蒙娜不会对我的一连串问题给予答案。她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用父母对自己孩子说话时才会有的语气说:“相信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关于我的答案具有压力和重量,一下子全部灌输进脑子里,对你没好处。”
“我替你做事,你却连个自我介绍都不打?”此时,我已经彻底不把格蕾丝·蒙娜·康纳利的幻象当做是自己的潜意识。
“你是某个新型细菌吗,有意识的细菌?我碰了海豚皮肤上的孢子而感染,让你得以通过我的指甲缝隙侵入我的大脑?在我的大脑里生根发芽,让我看到幻象!”
还没说完,蒙娜就已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姐姐,没想到你的想象力还挺丰富。”
“别叫我姐姐!你不是格蕾丝,格蕾丝死了!”我愤怒道,“你不想让我得知真相并不是什么为我好,而是为了掩盖你卑劣的身份!你让我相信你是什么伟大的存在,但其实你不过就是细菌而已,渺小的细菌,没有思想的低级生物!”
蒙娜笑得更大声,边笑边指着我说:“这就是你的猜想吗?虽然蠢,但是很有趣。还有一点,细菌虽然低级,但可以无处不在,每个物种都要提防这种东西。你们人类永远无法做到这点,所以还真的不要瞧不起它们。”
我耐心等着蒙娜笑完。期间,我依旧走在队伍前面,蒙娜在侧面,或是在我的意识里,其他人在我身后。想必远远看上去,我们不过是一支普通的探险队伍走在普通的森林里。
“你还有什么天马行空的思想吗?说出来让我听听,为这无聊的旅程增添点儿乐趣,快点儿!”
“不管你是什么,你肯定是某种低劣的东西。只有胆小低劣的东西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你这是哪本英雄传记里的说法?”蒙娜笑着问,对我的讽刺无动于衷,“你没有别的想法了吗?好吧,我还以为你的想象力挺丰富的,现在看来,也就那样。”
我哼了一声,努力想思考点儿别的事情,让蒙娜从我脑子里滚出去。我仍旧掌握着对自己大脑的控制权,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过了很久,我们都已经开始在距离游船的不远处扎营,蒙娜却仍在旁边。
我在搭建帐篷,蒙娜就蹲在一边,问:“搭帐篷是什么感觉?”
我停下来看着她,回道:“你不知道?”
蒙娜摇摇头,说:“不知道。”
“认真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我就告诉你。”
“可以。”蒙娜不假思索地回道,“但关于我是什么之类的,我劝你还是别问了,你如今的大脑真的承受不住,太脆弱。”
我稍微愣了一两秒,然后点点头,收回精神,问道:“世界上如今有多少个像你和约翰脑子里那东西类似的意识存在?”
“就两个嘛,还能多少?”
“你所说的两个阵营,其实就你们两个,两种对立的意识?”
“是你说的两个阵营。”蒙娜纠正我。
“你们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我已经回答你了,该你告诉我搭帐篷是什么感觉了。”
“很麻烦,搭帐篷很麻烦。”我说。
“不好玩吗,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蒙娜说,“我原本以为你会回答有趣。或者是专心,因为你搭帐篷的时候很专注。”
“专心不是感觉。”
“对啊。”蒙娜笑了笑,“我们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什么?”
“你刚才的问题。”蒙娜说,“其实对你没伤害的问题我都会回答。不能怪我,我还是很友善的,要怪就怪你的大脑太脆弱。”
我不懂这句话的真正涵义,此刻,又似乎真应了蒙娜所说,答案具有压力,我的脑袋有些隐隐作痛。
“你和约翰的意识什么时候有的分歧?”我扶着额头问,并把约翰脑子里的东西简称为约翰的意识。
“几年前,具体忘记了,时间对我们没多大意义。”蒙娜见帐篷搭建完成,显得有些高兴,于是多说了两句,“其实一开始我们观点一致。它请我帮助它,然而当我施以援手之后,它又出尔反尔。所以说我并不是因为观念不同就讨厌它,而是它已经做了实际的蠢事。”
“它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觉得蒙娜在等着我问出这句话。因为她答的很快。
“因为它愚蠢而低级,因为它撒谎懦弱的天性,因为它拒绝成为我的一部分。”
“它请你做什么?”我快速问道。
话音刚落,一股难以忍受的刺痛忽然出现在大脑深处。正如蒙娜所言,有关她的答案,具有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