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家都相信施荑自有决断,也不会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泪,但一个已经救不回来的人突然有了精神,难不成真是老天保佑?
那为何他们的将军还是每日昏昏沉沉,而不是真正一点点好起来呢?
那天早上施荑感觉好些了,就让人给他换了外出的衣服,说是想再看看城里。
可他分明就是到了强弩之末,脸上依旧是一点血色也无,苍白得像高山上千年不化的雪,脉搏更是诡异地透着一点儿紊乱的兴奋,就好像雪将化未化,灯将灭未灭,是一种将要走到末路的凄艳。
而施荑其实也知道时间快到了,一个人总是最了解自己的身体的。
到了这种时候,他反而释然了——当然诸君不能否认他灵魂本质上还是个又娇又作的家伙,但是这种时候,好吧,至少在他已经无能为力的这个时候,他确实觉得江鸿来不了也没事,大不了就是原主的结局而已。
他被妹妹裹着厚厚的毛皮披风,生怕他硌到、冷到一样哪里都裹得严严实实,像是一颗蓬松的绒绒球那样被抱着到了城楼上,是的,将军府北通城墙,南面可以俯瞰整个石头城,可以不用出门就直通防线。
在那里,他看到草原上青草渐黄,而更远的地方似乎已经可以看到初雪的颜色。
“十月了啊……”他轻叹一声,声音轻得好似春风拂过江面,微不可闻。
他并不知道,还有几天才是立冬,而他来的那日是农历十月初一,今年的冬雪有些早了。
“驾!”他们去看城中时,从可以俯瞰整座城的高楼看下去,正看到南城门那里的骚动。
也许是感觉到了这里投过去视线,那里又下了马,总算安静下来。
而施荑看得专注,却忘了自己的身体,只是一下专注就岔了气,咳得死去活来,阿蓉帮他捂着的手帕上一片温热。
未曾看清城门口发生了什么,城中也没有异动,小姑娘扶着曾经高山一般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哥哥就不着痕迹地往里头走。
一直到回房间褪去了一身厚衣服,施荑连站都站不稳,却还在咳,也许是外头初降的冰雪一下子让空气冰寒刺骨,也许是屋里暖融融但是干得嗓子痒,一直到阿龙捧来一盏梨汤,就着勺子强咽了几勺,才觉得好些了。
脸上却还带着病态的潮红,不同于这几日脸上的苍白,红得好似杜鹃一般,又添了几分倦怠。
即使如此,他还是转头去问:“阿华,谁来了?”
他被扶到床上去,这一下缓了过来,脸上的那点儿血色又消融了,只剩下苍白的颜色,白得吓人。
那头阿蓉揣着帕子出去,正见太子殿下在屋外,江鸿发间还有一些雪花,很快便被热气熏没了,又脱掉施荑去年给他用皮毛做的手套,将大氅一脱,就剩了一双马靴,最后还在门口的热气里缓了缓,把一身寒气给烘没了,这才终于进去。
“阿荑,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