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梦师不会做梦,但是每次与伊莎贝拉见面,斯凯拉总会想起那些上一世的回忆,卧床到难以参加社交季、惊醒后得知老师已经准备离开投奔招贤纳士的伦索科帝国……那个时候他不是咳嗽之后用手帕就能拭去的点点血迹,而是真真切切一口一口地吐血,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被吐了出来,无可奈何地凋零逝去。
人的身体中竟然能有如此之多的血液,即使他自幼跟随母亲学习水系法术,到了那个时候才知道这件事,那些吐不完的血与因为意志难以彻底死去又无法打起精神的身体,活着就是对他的折磨。
但是放不下啊,老师已经远走,帕伊帝国的过往努力在现实面前付诸东流,他好不容易才让古尔德郡对外的贸易逆差……
雷尼顿日复一日在伊莎贝拉的帮助下登顶,凭借着系统的帮助,伊莎贝拉那时遇到的困难很少很少,大公主因为皇太子被牵连软禁于高塔,皇后被雷尼顿忌惮而导致诺伦奇家族一夜之间化为焦土。
而他这个未婚妻拖着残躯连死了都不安生,灵魂注视着故人逝去,雷尼顿和伊莎贝拉做的事被他记下,却没有任何能力阻止,大厦倾颓,数千年基业日益蛀空,雷尼顿和伊莎贝拉生活骄奢,也只是他们依旧能过着贵族生活而已。
伊莎贝拉的黑魔法控制下,旗下贵族宛若行尸走肉,永远不会有叛变之忧!
但即使如此,仇恨使得他滞留人间未曾消散,一年又一年,却还是没有看到他们的终局……
“咳咳咳!”斯凯拉没有下马车,就又咳了起来,丝丝缕缕的血沫从口中溢出,将精致的丝绸手帕染得斑驳。
他一只手紧紧攥着柔韧的座椅,指尖都被摩擦得微红却因为脱力几乎要握不住,另一只手只是用手帕捂着自己的手,最后只能依靠老管家扶住,而手帕已然被浸成彻底的红色,捏着的手指也染上了湿漉漉的红,显得竟有几分鲜艳。
面对老管家的担忧,斯凯拉也只是推脱:“莱恩叔叔,社交季快结束了,等回去后多歇歇就好了。”
回去之后哪里能歇?斯凯拉的日程里没有多少空余,生病、社交、议政……就连周日去神庙做礼拜都算得上歇息,老管家如果不仔细盯着,都怕他养大的孩子夜间跑去观星不好好睡觉,斯凯拉总是活得仿佛明天就要离去,时间那么紧那么紧。
为了表达对缄默政策的尊重,斯凯拉在兰卡姆的时候顶多也就观星占卜,政务又距离遥远关心不了太多,回去之后可就不一样了,回去之后斯凯拉当家做主,老管家也只能尽力劝着。
但是,斯凯拉心里觉得,他现在确实是比上辈子好太多了,咳了这么久也才吐了这些血,还能下床还能社交,尚且能够劳心劳力。
匆匆走进旅店,让女仆用湿毛巾擦去手上唇角的血渍后,斯凯拉又换下了舞会的华服与恰到好处的珠宝,终于坐在了卧室的书桌前,摊开了新的白纸。
《论魔法史》,他思考良久,方才写下这一标题。
旅馆外的路灯还亮着,那里的烛火很昏暗,照不亮宽阔的路面;但兰卡姆的夜间太繁华,天上的星空不够明亮,看起来很遥远很遥远。
实行缄默政策的帕伊帝国,尽管在两大帝国之中护住了被外界纷扰赶尽杀绝的法师们,保留了三大帝国诸多小国中最多的魔法物品、典籍乃至法师本人,但是在席卷世界的热潮中,却会因为过去多年太过正常而格格不入。
那些小国就不说了,没实力没地位没底蕴,可能还没有萨尔森家族世代经营的古尔德郡大,伦索科帝国和纽弗尔帝国是因为过去压迫的触底反弹、强健的国力和恰逢其时的英才方能在日后为魔法首次建立标准与建成第一所魔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