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小豆子被骆世杰追赶,跳下山崖了?”何大辅脑中想着,心中一痛,自道只有此一途,并无旁解。
心中一念闪过小豆子,何大辅立时想起身后之人,回身后望,那陶公公身影模糊可见,正向断崖处走来。
陶公公看到了何大辅,知道他无路可逃,更故意装作不急不忙,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何大辅眼见那雨中之人,如见厉鬼,身子不禁后退几步,惶急无措,雨滴打在身上,只觉冰冷刺骨。
“何大人,逃什么,咱家与你好好亲近亲近。”陶公公声音柔和,却字字透过雨瀑清晰刺入何大辅耳中。
老何按捺不住心中惊惧,两脚不住后退,已至崖边却不自知,脚下一滑,整个身子便坠下山崖。
陶公公眼见何大辅惊慌之中坠崖,先是一愣,继而一丝空落。举步走到崖边,俯首朝下看去。崖下黑乌一片,目不见物。
“你今如此死去,着实便宜了你。”陶公公口中恨恨念道。
心中转念,当此时刻,还有大事未完,确是没有时间折辱虐杀对方,既是心中遗憾不快,这或算是最好结果。
(三)
陶公公不再停留,折身回返。
一路疾行,回至骆世杰倒地之处,却不见骆世杰身影。
再往前行,从断墙进入园中,耳闻到正殿中传来人声,快步行去,见骆世杰背靠墙壁,正自盘膝调息。
陶公公走过去,手搭在脉门上,轻声道:“伤在何处,可有大碍?”
“当胸挨了一下,肋骨断了几根,无大碍。”骆世杰喘息说道。
“这丸药是咱家自己调制的,疏解气血,修复筋络,于内伤颇有功效。”陶公公从怀中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拔起塞子,倾出两粒小丸,平伸手掌到骆世杰嘴边。
骆世杰平素知道陶公公善于制药,伤药、毒药皆有所长。
眼见那一只平伸到口边的枯枝般的手掌,鼻中闻到一股刺鼻药香,心中莫名忐忑,万分不愿,却仿佛还是被某种无由之力令那紧闭的双唇张开。
陶公公的手掌一抖,两粒药丸便飞入骆世杰口中。来不及品咂味道,已经在咽喉一紧一松中吞入腹中。
陶公公见骆世杰服了药,便双掌抵住骆的后背穴道,调息运力,助他疗伤。
骆世杰感觉后背一阵暖意,继而竟有些灼烧之感,胸腹中气息随之通畅,伤处痛感随之下降,知道陶公公确是助己疗伤,心中忐忑方才纾解。
“那半大小子手中的书册放在何处,可不能丢失了。”半炷香之后,陶公公收回手掌,出声问道。
“老何竟从您的眼皮下脱身,我毫无意料他会突然出现在我身后。”骆世杰没有直接回应陶公公问话,反而说起了何大辅。
陶公公怒气上涌,厉声道:“你是埋怨我么?”
“不敢,不敢。”骆世杰声音颤抖,仿佛那伤处又疼痛起来,立时转移话题,“那何大辅是死了么?”
“死了,没等我动手,便从山崖上掉了下去。实在便宜了他。”陶公公的语气中满含了未能手刃虐杀对手的遗憾。
“那… …小子也从山崖上跳下去了。我慢了半步。”骆世杰喘息说道。
“书册可有拿到?”陶公公语气中没了此前的和缓,立时急促起来。
“就是慢了半步,未能拿到书册。”骆世杰喘息声愈加粗重。
“一个乡里小子,明知双方已经缓和,见你到来,便不多犹豫,舍身跳崖了?”陶公公语气中明显带了怀疑之态。
“不… …不是,山路昏暗,雨水势大,那小子道路不熟,失足滑落山崖,并非因我。”骆世杰说过这一句,便连声咳嗽起来,直咳出了血。
陶公公心中疑虑未消,却觉骆世杰所言也符合常理,便不再多问。
心中思量:若是那小子失足坠崖,自是难以活命,但那书册若被雨水浸湿,就此损毁,便难以交差了。
想至此,心中恼恨骆世杰拖拉至此方才说出,念及他是当下魏公身边红人,伤重之下,却也不便责难。
本想着是一趟信手拈来的美差,于此时,已超出之前预计。心中气恼,难以言说。
当下转身走出正殿,出了祠堂正门,循路朝山崖下疾行而去。
暗夜无光,道路泥泞难行,却一时都不想等待。陶公公不急于见到何大辅的尸体,但那半部书册却是此行职责所在,不能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