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疏忽大意了！”
何萧萱赶紧低头红着脸道歉。
“没事没事......毕竟没出事......”
客人也很大度，摆着手说没事，视线情不自禁地看向了林夕：
“这位......呃......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称呼林夕——难道要叫“服务员先生”吗？
无论怎么样都很怪吧？
林夕也微笑着回应：“也许是在大街上见过。”
说着，他还把接住香槟放回何萧萱的托盘中。
这位客人还在努力地思索着在哪里见过林夕，林夕和何萧萱就走远了。
“欸！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某个钢琴视频！”
他赶紧往四周查找着林夕的身影，却找不见。
宴会的另一处，何萧萱心有余悸地对林夕道谢：
“多亏了你，不然我今天就完蛋了，说不定今年打工赚的钱都要赔出去......”
“没关系，你是因为和我说话才失误的嘛，我也有责任......”
“啊！这个......”
何萧萱脸一红。
说起来，还是她一直找的林夕说话呢......
他们两人没有工作多久，就找了个地方摸鱼。
“你看，现在客人们基本都不走动了，说明待会可能要开始有什么节目了，我们就可以休息一会......”
“是这样么？”
“当然，我可是有经验的，还可以趁他们都不注意，偷吃点这里的东西——大家都这么干。”
“听起来合情合理。”
“嗯，你这人说话真怪。”
“我一直这样。”
“唉，说起来，真羡慕那些有钱人啊......”
“怎么说？”
“以前我以为穷人都是有好的品质的，富人有钱但是为富不仁......然而刚才，我要是在酒吧出现那种情况，早就被骂的狗血淋头了吧？即使没出事......这里的上流社会的人，就不这样......他们不仅有钱，还有很好的教养——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林夕对此判断不置可否：“这样。”
“哎。”她突然转头，“你还在上学？”
“是。”
“唔，我看你比我还小，就知道......青学？”
“青学初级。”
“在京城吗？”
“不是，在离这里挺远的地方。”
“嗯？那为什么来这里？我记得离放假还有段时间吧？”
“自然是有事情做。”
“噢。”
“你问完了吗？”
“呃......差不多完了，怎么了？”
“那我问你，你也是青学生？”
“是的，青学高级，明年青考了，在京城！”
这样说着，何萧萱的语气似乎颇为自豪。
“祝你考到心仪的分数。”
“借你吉言啦。”
“不过你不上学么？”
“呃......也是要赚钱的嘛，比如这次，这种场面就不多见，赚得也多——你不是也来了么？”
“说的也是。”
“你看，表演节目开始了，好像是有人弹钢琴......”
林夕侧耳听了听，发现是本世界的某首祝寿的曲子。
弹琴者的技术不错，和李知合差不多水平。
“真好啊......如果我会弹琴，就算工资低些，我也愿意从早弹到晚。”
林夕闻言，面色古怪，他想起了自己那段弹琴弹到吐的日子。
“等你真的弹了就不会觉得了。”
“为什么？”
“会想吐，几天不想摸琴。”
“嗯？你学过钢琴吗？”
何萧萱用着有些好奇和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你的手那么好看，一定很适合弹钢琴吧？”
“是弹过。”
“现在还弹吗？”
“不怎么弹了。”
“哦......你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何萧萱问出这句话，脸有些红——
她问这些问题，算是比较私密的吧？
但是自己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嘴巴就说出来了呢......
“是出了一点，差不多一年前父母离婚了，不过现在还好，父亲准备再婚了......”
“那岂不是......多了个恶毒后妈？”
林夕哑然失笑：“从哪里看出来恶毒的？”
何萧萱也红了脸：“一般......剧情不都是这么演的嘛......”
“还没见过面呢......”
“这样啊......”
何萧萱又观察了一下林夕，发现他真是自己见过的最好看的男生了。
可惜家庭遭遇不幸，“沦落”到了要打工的境地。
欸——超有破碎感的欸——
“说起来，你为什么愿意从早弹到晚呢？”
“为什么？”
“嗯，即使工资很低......”
“因为体面啊......”
“体面？”
“是啊，我感觉，人只要死不了，大概都得靠着什么高尚的东西，才能继续向上地活着吧？”
“这可不一定......”
“告诉你个秘密——你不准告诉其他人......”
“什么？”
“我每天都住在京城的地下室里面，下面住着很多和我们家一样漂流过来的人，窒息得要死。我做梦都想到地上来住一回——平时班里同学问我住哪，我都不敢回应的......所以，我才那么渴望体面啊，即使物质缺乏一点......”
“这样么？我或许有过同感......”
林夕回想自己的前世，坦然地笑笑。
“啊！你也有过类似经历。”
“只要不是现充，基本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吧？在人生最困苦的那会，多多少少，迟早。”
“嗯？什么是‘现充’？”
“噢，就是‘现实生活充实’的意思。”
“原来如此！”
和何萧萱聊了一会，林夕又去找其他服务员说话。
他们都以为林夕是新来的，所以也大都会带带他。
他很快地学到了每位服务员最擅长的工作技能，当然还有摸鱼技巧。
他觉得这很有趣。
尤其是他的外貌很容易给人好感，让人更加容易敞开心扉。
他知道了，这里来做服务员的人的理由千奇百怪，最多是为了钱，还有一些是为了磨炼工作技能或者体验生活，甚至还有积累写作技巧的。
为了钱的，后面的原因也是多种多样：
有为了正常生活的，有为了学费的，有为了买奢侈品的，有为了给家里人治病的，还有的为了还债，有的没欠债但是要赚钱去赌的......
他们每个人的说话方式都不太一样，性格也各异。
和那些似乎每时每刻都带着面具生活的上等人，似乎有很大的区别。
宴会的结尾，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吃客人剩下的东西。
里面还有个青年，一边吃着剩下的蛋糕一边流眼泪：
“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啊......”
林夕说：“祝你生日快乐。”
青年一愣，旁边的何萧萱也祝他生日快乐。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献上生日祝福。
青年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谢谢你们，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和我这么说呢......”
“没关系的，后面时间还长，会有很多人给你说这些的......”
何萧萱安慰道。
青年破涕为笑：
“嗯......不过医生说我没太多时间了......可是.....嗯，希望我活的到明年冬天......”
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林夕。
青年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说这些，惹得大家都不高兴了......”
“哪有哪有，你要好好享受活着的每一天啊......”
“是啊......也许那天你突然就发现，自己的病好了呢......”
本来有些人不太在意青年，纯属是附和着别人，才一起说的生日快乐。
现在，他们却也带着真心实意去劝道青年了。
林夕突然说：“想听钢琴吗？”
青年一愣。
“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弹。”
林夕指了指那边的钢琴，上面坐着的人刚刚离开，应该是去上厕所了。
“可以吗？”
青年有点不确定，钢琴对他来说有点高级了。
或者说，在他的认知中，这东西应该和服务员沾不上什么边吧？
“没问题的，刚刚也有客人坐在上面弹。再说了，服务员和客人的区别，又不是有什么致命的病毒之类的......”
“那......可以麻烦你吗？我不认识什么曲子，你就弹你会的好了......”
青年本来还有些犹豫，担心事后被人追责。
但是想到自己都快死了，还管这些干什么。
林夕点点头：“那我就弹我最擅长的吧......”
林夕穿着服务员样式的小西装，坐到了琴凳上，熟练地踩着踏板摸上琴键。
《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突然炸起。
大堂经理看见一个服务员坐上去，本来想要阻止，但是又突然愣住了。
他和其他还留在场的人一样，被林夕琴声强大的感染力震慑住了。
和弦分解、连续上行、积累，柱式和弦爆发，电闪雷鸣......
松弛有度、紧后稍松。
起伏，有如暴风雨来临前的起伏，烘托出内心的激动和愤怒。
高声部和低声部交替出现，云朵一会儿遮住月亮，月亮一会又显现出来......
而后，短暂宁静。
更为巨大的狂风暴雨袭来。
尾声，音阶缓慢，上行下行，拨云见月。
林夕起身的时候，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
他笑着走到服务员人群堆里，笑了一声：
“有人来追我了，我得跑了，你们不准告诉是我弹得哈......”
众人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林夕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别让他跑了！”
刚刚去上厕所的钢琴师回来，就听见这阵让他胆战心惊的琴声。
哪位大佬上场了？
这对比......不是打他的脸吗？
随后他一看——卧槽，是林夕......
那没事了——不对，赶紧追上去啊......
青年还流着眼泪，他奋然而出：
“不关他的事，你们要责罚就找我好了......”
他还是第一次，在琴声中听见了生命的韧性......
他被感动了，这样的琴声，居然是为他而弹的么......？
“哎呀，什么和什么？！他是林夕啊！我偶像！”
“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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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夕，你没来生日宴？”
“来了啊，我最后才走的呢？”
“那真奇怪，我问了一圈，没人见你。”
“估计只是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很有可能，毕竟你那么显眼......对了，觉得今天的生日宴如何？”
“很有趣，学到了很多，了解到了很多，钢琴水平有所进步......”
“那就好......嗯？怎么觉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