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舟并没在家休养多久,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他便去上值了。上值的第一天,大朝会结束之后,他并没直接去翰林院,而是去了皇城里的锦华宫。
锦华宫是平遥郡主的寝宫,自公孙奕伏诛之后,她便被幽禁在此。
“我又没参与谋逆,凭什么将我关在这里?!”
“你们这些贱婢,竟敢阻拦我!我定让皇帝舅舅杀了你们!统统杀了你们!!”
“你们不让我出去,我就死给你们看~~~”
兰亭舟才入宫门,就听到程嫣然尖厉又愤怒的叫骂声。
“她精力倒是旺盛。”兰亭舟淡淡一嗤。
“兰大人见笑了,郡主脾气一向大。这一个多月来,她日日都是这么叫骂的。不过寻死,倒不曾真的做过。”一旁的内侍赔着笑道。
现在谁都知道,兰侍读升了太子太师,是当今陛下眼前最红的红人。
兰亭舟闻言一笑,不置可否,他意示守卫的禁军将宫门打开,然后缓步而入。
一进到殿内,只见满目的碎片,到处一片狼藉,多宝阁上空空如也,应是能砸的全砸了。服侍她的两个贴身婢女,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
见宫门被人打开,程嫣然的叫骂声忽地一停。她抬眼看向门口,见来人是兰亭舟,不由十分意外。
“郡主,别来无恙?”
“兰亭舟,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是不是陛下终于要放我出去了?”程嫣然猛地跳起来,一路跑过来,眼中流露强烈的渴望。
一个多月的禁幽,让曾经光鲜亮丽,盛气凌人的郡主,早变成蓬头垢面的模样,状如疯妇。
兰亭舟摇头,淡淡看她:“下官此番前来,与陛下无关。不过是下官要向郡主讨要一笔债而已。”
“债,什么债?本郡主何时欠你什么债了?!”程嫣然声音瞬间尖厉。
兰亭舟看着满地的碎片,淡淡一笑:“听说郡主想寻死?那下官倒可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他抽出了腰间配刀,刀锋寒光闪闪,犀利异常。
程嫣然见兰亭舟神色平静,面容正经,不似在开玩笑。她不由心中一慌,骤然崩溃,大声地哭喊起来。
“兰大人,上次你坠马受伤,事前我真不知情!我一直心悦你,爱慕你,怎么可能做出伤害你的事?”
“全是,全是我宫里奴婢做的!她们见我日夜对你茶饭不思,这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想替我出气。”
“你要是气不过,我可将她们都交予你,要打要杀,皆任你发落!”
缩在角落里的点翠和点黛不由瑟瑟发抖。
“郡主,你怕是对下官有所误会。”兰亭舟温和地笑。
“我找的人是你,而非你的奴婢。”
说罢,兰亭舟抬手一挥,刀锋直劈程嫣然的脖子。“噗~~~”地一声,一股温热的血从程嫣然颈腔喷出,洒了一地。
点翠和点黛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浑身颤栗着,将尖叫声咽下。
程嫣然一双眼睁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瞪着兰亭舟。她想不到,兰亭舟竟是真的要杀她!
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员,竟敢光天化日下刺杀当朝郡主!!
程嫣然至死都无法瞑目。
兰亭舟眼见着程嫣然在惊恐中渐渐咽了气,这才将刀回鞘,出了锦华宫。
他孩子的一条命,他得亲手来讨。
跟在他身边的内侍,战战兢兢,噤若寒蝉。
御书房内,公孙睿正执朱笔处理着折奏。
“陛下,兰大人求见。”张德子来报。
公孙睿手中的笔一顿,从公文中抬起头。
“平遥真的死了?”
“回陛下,郡主真死了。”张德子恭敬地回道,“小平子说,是兰大夫亲手杀的。”
公孙睿半晌无语,终是感慨一声:“自古书生出狠人呐”
“宣他进来吧。”
片刻后,兰亭舟进了御书房。
“兰爱卿,你曾向朕要求,若事成之后,你要向朕要一人性命,再允一事。”
“现在一人性命,你已经取了。那这一事,又是何事?”
“微臣想要东城那间宅子。”
公孙睿嘴里含着的一口茶,好险没一口喷出来!
铲除逆党,平息叛乱,替他夺回皇权,这天大的功劳,他不要加官进爵,不要丹书铁券,竟只要一座小宅子?!
公孙睿差点心梗!
可那宅子是那么好赐的吗?
公孙睿缓缓放下茶盏,十分温和地道:“兰爱卿呀,要不你换个要求?”
“微臣不换。”兰亭舟垂目,淡声道。
公孙睿叹了口气,隔天就宣了孟煜入宫。然后他拐弯抹角地,提出想征收孟煜东城的那处宅子,价格什么的都好说,条件什么的也好说。
可是,孟煜薄唇一挑,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陛下,京都兵乱时,我哥率着一万重骑军,在京都城外挡住了公孙奕调来的十五万虎贲军,是吧?”
公孙睿听他提这个,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也只好点头。
“我带着二百玄鹰卫在京都城内,与京都兵马司鏖战十几日,是吧?”
公孙睿再度点头。
“宫变当日,是玄鹰卫拿下了逆贼公孙奕的吧?”
“我还因此身受重伤吧?”
“陛下曾开金口,说事成之后,要重重嘉奖我的吧?”
公孙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所以呢?爱卿是想要朕如何嘉奖于你?”
孟煜牵拉着眼皮,淡定又缓慢的打了个哈欠:“这么多功劳,我只想换一宅子,没问题吧?”
不是,这两人非得和这宅子杠上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