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允文正沉浸在他面前所看到的景色,但是很快,他的欣赏就被打断了。
一个头戴高帽,全身厨师服的男人走了过来。
这家伙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当然,他也不在乎。
他指着余允文的鼻子直接嚷了起来。
“你干什么呢你?这边这么多人在忙着,你看不到是吧。
而且你现在穿的什么衣服?
啊?像是在干活的样子吗,如果你是想来这里混工钱,我告诉你,有我在这里,你就收起你摸鱼的心思吧。
赶紧给我过来,这边忙着呢。”
余允文抬头望去。
他大概能猜到眼前这个对他训斥的人应该是这里的一个管理人员。
根据他的着装判断,这人或许是个主厨。
他与周围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的衣服太过整洁了。
像这种全身白色的厨师服,想要保持整洁并不容易。
尤其在这样油污遍地的环境。
但是从另一方面说来,主厨对他的愤怒也并非毫无理由。
余允文之前也没有任何在厨房工作的经验,况且他原本的打算其实只是想借着劳务派遣这个名头找到人,然后就执行自己的下一步任务,跟踪目标。
至于来这里工作,其实只是一个过程而已。
毕竟余允文已经提前和里面的人说好了。
自己来这里工作,可以一分钱都不拿,才算打通关系。
自己完全可以说是贴钱打工。
贴钱打工,你还指望有什么工作积极性?
面对主厨的训斥,余允文没有生气,而是笑呵呵地回应了。
“抱歉,我今天第一次来这里。
但是我这里就带了一套衣服,我应该找个地方先把它换下来嘛?”
这话不假,余允文身上穿的是一套风衣,褐色的。
在夏天穿这样一套风衣想必会很热。
说这话的时候,余允文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头上开始冒汗了,细小的汗珠正在逐步凝固。
一般来说,像这样的高级医院,空调这种东西并不能算是奢侈品,
但是在莫奈城这种地方,享受这个词不会和劳动者关联在一起。
哪怕是在基础设施已经相当完善的富人区。
“嗯,这衣服你只要不嫌脏就穿着吧,反正你就在旁边打打下手。
哼,既然你是第一次到,这次就算了,别让我看见你下次还在那里啥也不干。
不然我肯定把你赶出去。”
“知道了。”
余允文仍然微笑着,卷起长袖,然后跟着主厨离去。
对于自己的选择,余允文事后并没有任何的后悔。
在接下来两个小时,他全程见证了整个医院食堂的运作工序。
他觉得这个食堂跟个工厂也差不了多少。
像这样的食堂根本就和电视里所演的那样一个个厨师站在一排烹饪美食毫无关联。
基本上只有工作人员在毫无意识地按时间往机器里倒入各种食材,然后冷冰冰的操作机器。
炒完一个菜以后,一般情况下还必须要加点水把容器里面洗干净,然后再炒下一个菜。
可是今天似乎他们比较急,也就不注重这样的工序。
素菜炒完直接塞肉,肉菜炒完再塞素菜。
假如让素食主义者看到了,那他们会对这里产出的所有的菜都说不。
给汤加盐这件事给余允文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
他看到好几个人就这么一袋一袋地把盐直接往里面兑。
做完以后还得从那几个工人中挑选出一个幸运儿,毕竟锅是不能凉的,只能从烧熟的汤里舀出一小勺。
然后给那个幸运的试验品简单尝一尝。
当然他们还不至于直接把热汤灌进人嘴里,但是,像这样实验小白鼠起码要在一锅汤上反复试验个四五次才算结束。
直到实验人员感觉到口味不咸不淡。
至于主厨,他们所做这也就是真正的管理。
他们不需要负责操作机器,他们只需要负责指挥就可以了。
而且由于人员多,任务重,机器杂。
很多时候整个食堂的运作夹杂的全是骂声,类似。
“你再不去干什么干什么我就踹你屁股。
赶紧动起来。”
余允文在接下来两个小时内,主要负责的就是加水送菜的工作。
的确很忙活,但是余允文毫无怨言。
那么多人陪他一起,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区域工作。
奔跑之间,余允文突然回想起了二姐张景丽专门针对他的课堂。
这个针对没有什么贬义。
“二姐,你讲的那些东西我都懂。
不就是要推翻压迫,把那些吸血的资本家全部挂路灯嘛。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不就是挂人吗?
把人打服了,想挂哪儿就挂哪儿,也没有必要一定要挂路灯啊。
你挂树上,挂在石头上,实在不行扔在池塘里不也正常吗?”
“允文,你根本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吧?”
“啊,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听到余允文的无知发言,张景丽相当头疼。
她觉得自己之前给他讲述了那么多阶级理论等于白讲。
“你跟三弟一样,对共产主义缺乏更深层次的理解,只能止步于暴力平分财产这一步吗。
是不是我教的有什么问题?”
看到自己的二姐眉头紧皱,余允文也没有多话,他仍然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他。
想了一会儿。
张景丽似乎又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她立刻双眼放光,对着余允文说道。
“四弟,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觉得自己是资本家吗?”
“我怎么可能会是啊,我们又没有雇佣什么人。”
“嗯那你觉得自己是一个无产者吗?”
“无产的话,好像也算不上吧。
我还有一点储蓄,如果有钱的话,那就不能算无产。
我还把这些钱拿去吃利息了。
如果那些也算是资金的话,那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也不算无产。
可是那又怎样呢?我也没有剥削压迫别人,那不是资本家就是无产者,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丁每这个家庭的一员。
应该算是无产阶级的一员吧。”
“不,允文,你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你也许不是资产阶级,但是你同时也不能是无产阶级。
因为你缺乏一个最重要的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