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离开缥缃堂,必要路过陆观南所在的偏房。
“湘露那个小贱蹄子倒是按捺不住,又是收买福奴,又是日日夜夜练舞,为了勾搭世子爷,真是绞尽心思。”
“那可不是,咱们眠香楼独独她还没有伺候过世子爷,自然着急。”
“可恨的是宝樱,看上去不争不抢,结果人家手段最高,不显山不露水,就让世子爷记住了,还给留下来了,湘露到底是做了垫脚石。”
“……”
眠香楼的女子,没有准允,是不许出高楼的。自从凌当归穿成凌纵后,眠香楼便不再热闹。今日这一出,是福奴安排的,为了讨世子欢心,顺着世子的喜好,女子皆是敷粉红妆,争奇斗艳,谁知却是这个结果,哪能心中无怨言呢。
香味浓烈,几乎如洪水一般袭来。
偏房守卫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远去而浓香犹在的女子背影,不由艳羡:“咱们世子爷真是艳福不浅。”
“是啊是啊,那个宝樱和湘露我见过一眼,那叫一个美艳绝伦。”
陆观南低眉不语,凝视着手中玉料,正用刻玉刀勾勒着昂扬飞鸟的形状,手下动作干净利落,仿若没有听到外界的声音。但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如深渊,面上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越是这样,则越是无端令人发寒。
外面守卫还是继续议论,“你说咱们世子殿下最喜欢哪位姑娘啊?宝樱?”
“世子都快一个月没去眠香楼了,若真喜欢宝樱,怎么会忍得住?我觉得吧,还是三年前那个雁州姑娘,世子喜欢得很,不过可惜红颜薄命,没法跟我们世子来清都享福啰。”
“对对对,说起来,湘露的眉眼间还有几分像那姑娘呢。原来世子最忘不了雁州那段露水情缘啊,这怕是白月光。”
“你小声点,湘露是世子爷的女人,你看得这么仔细,让世子爷知道,你就死定了!”
陆观南转动刻玉刀,勾勒出飞鸟的翎羽。本该一气呵成的,谁知刀锋却不慎歪了一瞬,划破了他的指尖,血珠顿时涌了出来,沾污了莹润洁白的玉料,飞鸟的形状也因为模糊。
他中慢性毒药,血的颜色比寻常人要深,若再过几个月,就会变黑。
外面的声音渐渐消停了,回归安静。
很安静,他本也该心平气和下来。可是却偏偏不能,心中种种莫名其妙的、毫无道理的情绪翻覆,令他实在是安静不了。
陆观南深深吸了口气,攥着锋利无比的刻玉刀,直到胸口肋骨隐隐作痛,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展开双手,已是满手鲜血。
凌当归不知道陆观南那边的情形,他正哄着湘露。
湘露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头发擦过,有些凌乱,泣泪不止:“世子爷,妾身对您是真心的,您如若实在不喜妾身,不如就给妾身一杯毒酒吧,妾身也好全了对世子这一心痴痴爱慕。”
宝樱轻拍她的后背,目光中多是担忧。
在湘露的自诉中,凌当归大致明白了什么情况。
湘露家道中落,沦落烟花。因其貌美善舞,很快就名声大噪。原主凌纵也因此闻声而访,对湘露一见钟情,迫不及待地就将人赎走,带回了眠香楼,谁知就很不巧,那晚湘露来了月事,再第二天,就是凌当归穿过来了。
原书中没有提过这个人物名字,凌当归想了好一会,只找到一处疑似相关片段。
祁王妃和凌宥搞事情,为了挑拨原主凌纵和狐朋狗党尤笠的关系,特意在尤笠的酒中下毒。不料这酒被尤笠喂给当时作陪的姑娘了,姑娘痛苦死亡,死不瞑目,祁王妃计划得逞。原书中这个炮灰的名字好像就叫湘露。
湘露瞧见凌纵竟在走神,蓦地一沉,凄凄惨惨地苦笑着,“罢了,能得世子爷青眼相看,虽只有短短几日温情,红烛春晓,烟雨画楼,那是湘露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湘露已经知足了,不敢再奢求他想,惟愿世子爷以后再觅佳人,喜乐无忧。”
凌当归听着心中起了几分难过,安慰道:“姑娘莫要这样说,是我对不住姑娘,姑娘千万不要做傻事啊。日后的时光还长着呢,总能看见好风景的。”
想到宝樱和湘露在原书中的结局,一个郁郁而死,一个误饮毒酒,命丧黄泉。这些命如浮萍的女子又做错了什么呢?生在古代这个女子地位低下的时代,又是虚拟的小说世界里的背景板,用来表示反派淫乱罪恶的工具人,只能说是悲上加悲。
眠香楼女子芳艳如蝶,又有哪个不是牺牲品。即便是处境比她们好上百倍的韩贵妃与明曦公主,权势滔天,仗势欺人,只是依附皇权而生,转瞬即逝,到最后死的死,灭的灭,九族不存。
“世子会怀疑妾身不忠吗?好,那妾身便一死以证清白。”
湘露眼含秋水,只觉得受了天大的侮辱,情绪一下变得有些激动,起身便要撞向墙壁。
“湘露姑娘!”
凌当归心下一惊,赶忙和宝樱一同将她拦住,拽着她坐下来。
虽然这个孽缘是原主凌纵种下的,但如今他就是凌纵,怎么说也不能坐视不理。凌当归想了想,不由地放轻语气,害怕湘露又受什么刺激去寻死,“姑娘,我相信你,刚才举动属实是误会,姑娘就别跟我计较啦,我给姑娘赔礼道歉好不好。福奴,赏赐湘露姑娘黄金百两,丝绢千匹,还有什么珍贵的妆粉之类的都送给湘露和宝樱姑娘,这些东西足以保姑娘后生无忧,我还姑娘自由……”
宝樱愣愣地看着这样的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