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终于起身,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消停。他走下高台,步伐有力地走到祁王妃面前。
一片阴影落下,祁王妃抬头去看,习惯性地如往常一般露出一个讨好温婉的笑容,却迎面一黑,“啪”地一声,脸颊上火辣辣疼。
“你这个毒妇!竟做出这种事情来!”祁王因为尤笠和尤承父子等人,本就积聚了满腔怒火,却正好让祁王妃撞了上来,“为了污蔑阿纵,竟置柳卿的清白于不顾!你真是太荒唐了!我本以为你善解人意,明辨是非,这才将王妃之位交给你,结果你却胆大包天!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陛下猜忌我,祁王府上千人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你居然还在盘算你的那点心思!”
那巴掌打得太响了,凌当归都抖了一下,见祁王妃神色狼狈,忽然生了几分悔意和恻隐——然而不合时宜,到底显得虚伪。
凌宥高喊无辜,为母亲求情。结果却没说两句,被祁王踹到一边去。
“阿宥……”祁王妃面露不甘,“就是因为如此,我才要去争!哪怕牺牲祁王府的利益,我都要去争!凌纵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烂人,凭什么当世子,阿宥比他强了不知道多少,可你就偏偏看不到阿宥,王爷你心中从来都只有陆茜娘和凌纵,其他人在你心里根本连个影子都不算。若不下狠药,猛药,王爷又怎会动摇!”
祁王怒容满面,“你还有脸直呼茜娘大名!本王愚钝,竟被你的假象迷惑了那么多年!”
凌当归淡声道:“王妃想要为你的儿子夺我世子之位,当然可以,不过将凌柳卿牵扯进来,实属下下策。”
扫了一眼窦侧妃。
窦侧妃适时地落泪,哀道:“妾身就柳卿这么一个孩子,她虽庶出,却是王爷唯一的女儿。妾身无法想象,若王妃的计谋成功,普天下的人会如何议论柳卿和王爷。再者,柳卿她是陛下新封不久的静姝郡主,及笄日却出了这事,岂不是打陛下的脸面吗?若陛下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啊。”
凌当归于一旁煽风点火,慢悠悠道:“连我都知道祁王府陷入生存困境,陛下和众臣虎视眈眈,行事要万般小心。而王妃却玩这么大,若王妃的计谋真的成了,岂不是给了朝中那些视父亲于眼中钉的人把柄,倒是怕是唾沫星子都要将我和父亲淹死,而祁王妃却是隔岸观火,与凌宥坐收渔翁之利。”
这话确实现实。
祁王心有余悸,庆幸事情并没有发生。
从一踏入镜照堂,那架势,祁王妃知道,已是大厦将倾,无力回天。她即便再巧舌如簧,也敌不过铁证,敌不过凌纵的一句话,挣扎不过也是垂死挣扎。
“祁王府的困境与我何干?”祁王妃凄凄惨惨地笑着,“实话说吧,陆温白的生辰宴上,也是我暗中设计让陆观南到平昌公府的,结果人人都认定是凌纵!有仗义的废太子在,那一出好戏,怎么能错过呢,果然,废太子和凌纵打了起来,陛下起疑了,只可惜那个计谋还是未到火候,没能让王爷您动废世子之心……”
“竟然是你!”祁王目露杀意,“你疯了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祁王府陷入险境,对你有什么好处!”
祁王妃笑得渐渐可怖,像是破罐破摔,“我只要我的儿子当上世子。祁王府怎么样,与我无关!祁王府没了就没了,死了便是!”
大有同归于尽之恨意。
祁王愤而拔剑。
“爹!杀不得!”凌当归叫住他,动的时候抽了筋,不由捂住伤口。
到后面还需要祁王妃来再次离间祁王和凌纵父子俩,促成凌纵篡位这一剧情,不能杀。
恐怕也只有世子能稳住祁王了,祁王平了平怒意,“阿纵,这个女人蓄意养恶,三番五次置你于险地,爹为何不能杀了她?”
凌当归忍着疼痛,不让祁王发现异常。
陆观南见势,突然出声:“世子的意思是,死了人不是小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妃所为甚至算计了废太子,若为平昌公或薛王得知,难保不会以此作为幌子,各种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甚至移花接木,对祁王加以攻讦,是是非非,火上浇油。陛下心思深沉,难以揣度,难免不会牵连到您。眼下大局为重,还是万不可给政敌留下把柄。”
祁王正在考量,却听凌当归嗤了一声。
“你一介奴隶,没有本世子的允许,怎么敢说话的?”凌当归没好气地瞥了眼陆观南,“况且本世子的目的也不在此。”
他微微一笑,“王妃如此恨我,我偏偏不让她死。留着一条命,心情好时欣赏王妃精彩的脸色和处境,心情更好。心情不好时,想来也是一种慰藉。”
有些疯狂变态,就像当初没杀陆观南,反而将他收到祁王府,贬为最低贱的奴隶,处心积虑地折磨。
“这……”凌柳卿于心不忍,想要求情,被窦侧妃拉住,生母冲她轻轻摇了头,示意了祁王的模样。凌柳卿愣了一会,没再讲话。他的父亲虽是皇子,也是沙场里杀出来的,那是一种令人无法直视、说一不二的气势。
“好,就按阿纵所言。”祁王收起宝剑,吩咐下去,“王妃因山茶宴一事,操劳过甚,旧疾发作,一病不起,无法处理王府后宅之事,故将全权交由窦侧妃。王妃病笃,容颜憔悴,概不见客。”
局势无法逆转,祁王妃心知肚明,她双眼通红,死死地瞪着祁王,“王爷对这个儿子真是好啊!言听计从!我诅咒你,总有一天你会死在你最爱的人的手里!”
凌当归眉心一跳,还真是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