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着。”凌当归的语气不容置喙。
风絮不再多言。
凌当归转身挑衣,手指拂过那件黑色金纹牡丹花的衣裳,轻轻嗅闻,似乎还沾着山茶花的清香。凌当归愣了下,思绪好像被透进来的光一闪,蓦然想起了那日那画面。陆观南倾身靠近,呼吸也近,仿佛就贴着他的耳朵说话,修长的手拂过他衣裳上几片纤细竹叶。
“世子当真觉得受宠若惊?”嗓音若霜雪,清而不冷。如今再仔细回想,发现那尾调是上扬着的,像暮色中轻飘飘的一片沾了烟霞的彩云。
真是……也太近了……这诡异的走向!一定是受最近断袖传闻的影响,他得赶紧拨乱反正。
凌当归赶忙甩头,转移注意力,“你先退下吧,派些人盯紧西郊,闫庚那边要看住了。对了,把吉祥叫来替我更衣。”
“是。”
风絮推门出去,正与走廊下长身玉立的陆观南打了个照面。风絮蓦然变了脸色,不知他什么时候到的,刚才的对话又听到了多少,压低了声音,“你在这多久了?”
陆观南掀了掀眼皮,开口,透着初冬的寒意,“刚到。”
风絮半信半疑,但也不多问,“那你去将吉祥叫来,世子唤他更衣。”
“我来吧,他去煎药了,走不开。”陆观南上前走了几步,忽然顿住,微微侧身,泛冷的眸光极快地扫视风絮,见他一脸严肃,道:“我确实刚到,并没听见你与世子关上门才能议论的事,放心。”
“你说什么……”风絮皱眉。
陆观南已经推门进屋了,随手关了门。
听到声音,凌当归叫了一声,“吉祥,你来得还挺快?快过来,衣服在床上。”
凌当归眼睛有些痛,正闭阖眼睛,张开双臂,等着吉祥给他穿衣,懒洋洋的,颇有几分大家族纨绔子弟的奢靡。陆观南看向床上,是一套绯红色的衣裳,锦被上斜压着一把银白的剑,看样子还真的抱着睡了一夜。
陆观南拿起衣裳,一件一件地给凌当归穿上,穿到最后一件绯色锦袍,映底刺绣祥云蝙蝠花纹。
凌当归的眼睛是闭着的,再加上他想事情入神,一时闫庚一时凌芷萝,一时又陆观南跳出来,等发现异常时,已经穿到最后一件了。
一缕冷香飘来,凌当归立即睁开了眼,回头一看,果然是陆观南。
“怎么是你?我不是让吉祥来的吗?”
陆观南站在凌当归身后,以一种从背后环抱的姿态,正为他系腰带。陆观南的身段很好,个子高过凌当归半个头,他垂首低眸,修长的手指缠着黑色腰带,绕过凌当归的一圈腰,慢悠悠地扣好,然后闷声道:“阿凌,我不行吗?”
这什么鬼话……昨天夜里的许多画面纷至沓来,相当强势地涌入他的脑海中,将什么闫庚凌芷萝等人全都挤走。
凌当归眉心直跳,咬牙切齿:“我警告你,不许这么叫我!”
“这里又没有别人。”陆观南说。
凌当归气笑了,“反正不许叫!不然我就……”
他从床上抢过苍雪剑,紧接着上一句话,“就杀了你!”
凶巴巴的。
他动作幅度偏大,一张本压在床边的画像被带出,那是闫庚的通缉令。
凌当归眉心又一跳。
陆观南看过去。
凌当归立马丢了剑,迅速将纸捡起来,揉成团然后随手一扔,故作无事发生:“那是本世子临摹的人像,画得不太好。”
陆观南想起那一瞥,意味不明道:“感觉长相也还挺不错?”
“咳咳。”凌当归果断转移话题,刺激一下他,“听说废太子病逝在吴州了,你知道吗?”
陆观南愣住,眉头渐渐拢起。
其实没有多意外,流放不过是天熙帝彰显自己不忍杀亲子的无奈之举,凌羽的身份摆在那,母家灭亡,他不可能独活。
眼前似乎出现了那日杏花古道弥漫的浓雾,雾散后远望的背影。
只望凌羽来世,为寻常人家公子,莫生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