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天时间,陆观南身上便多了新伤,且原先有些伤口迸裂。
宋回春气得胡子直发抖,“好好好,反正我只是祁王府的区区府医,人微言轻,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是管不了你们这些大人物了。好好好,爱作就作,想疯就疯,反正又不是我去送死!”
陆观南沉默地听他絮叨,面带歉意。
处理完所有伤口,宋回春最后微微一笑:“没事的,陆大公子,你可以再打一架,到时候骨折了就好了。”
陆观南仰头喝完中药,任浓重的苦意在嘴巴里蔓延,道:“抱歉,我也是无奈之举。”
宋回春搞不明白,“世子入狱,自有王爷着急,你着急个什么劲?要我说啊,你还不如趁这个时机养身体,想办法逃出去,你总不能一直待在祁王府做奴隶吧?”
陆观南没说话。
若是放到从前,他早就谋划离开祁王府了。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也,他怎么可能逃。
“难不成你真……”宋回春震惊之余,叹气摇头,语气委婉地规劝,“陆公子,我在祁王府的时日比你长,凭心而论,世子他、他并非良配。”
陆观南无奈道:“我跟了他会吃苦?”
宋回春深深点头,“天大的委屈。”
似乎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甚至那个对清都甚是了解的杀手。陆观南有些想笑,想把这些话告诉阿凌,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反应。
陆观南劳累了一天,却也只休息了两个时辰,醒来时正逢更深夜静。
他起身坐到书案旁,捻着白日里留下的那块碎纸片。
这纸片一定很重要,撕碎了也要重新拼凑,同伙救走李十三的同时也要将纸片带走。对方这般重视碎信,难不成是光阳侯的遗信?可是根据他的猜测,光阳侯遗信应当在陆渊手上。而且这信分明是空白的。
陆观南百思不得其解,按着眉心,抬手时的手肘却不慎碰洒了未喝完的冷茶。
冷茶只有一点点,刚好打湿了桌面的那碎纸片。
令陆观南惊异的画面出现了,只见那原本空白的纸片上,渐渐显映出了字迹——一个潦草的傅字。
陆观南来不及多想,冲出门去,直奔柴房。
闫庚睡得昏沉,头疼极了,半睡半醒间突然被一阵推力震醒,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再一看,原来是陆观南。闫庚脸色铁青,还没等他质问对方,对方的问题便直接如刀一样亮了出来,语气颇为凌厉。
“光阳侯的遗信,是用矾水写的吗?”他问。
“什么矾水?”闫庚掂量着打不过陆观南,只能忍着怨气,“他就是用毛笔写的,在密室里,我亲眼看见他写的,慷慨激昂,痛哭流涕。行了吗?”
一阵风飘过,陆观南居然就这么走了。
闫庚咬了咬牙,心道恩公竟会看上他。
陆观南回到房屋,支着下巴重新看那纸片上的“傅”字。
李十三偷走的信是假的,给陆渊的信也是假的,从来都没有矾书密信,是阿凌伪造出来的。
真正的遗书,还在他的手里。
陆观南不由笑了笑,想起了之前给阿凌读史书时,提及军中矾书递信,他还照着书上演示过矾书的写法。
不过这“傅”字,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凭空瞎写的吧。
傅这种姓氏,在宜国很罕见。许国倒是有,二十年前与光阳侯战于荷陵的便是许国名将,傅戎和傅承玉父子。
又是许国……
夜幕上垂着点点星子。
牢狱冰冷,充斥着血腥、暴力、残忍,凌当归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就睁开眼睛看小窗外的星星,百无聊赖地数数。
数到五十多时,乱了,重新来。
又乱了,再重来。
反反复复,最后凌当归实在是烦躁,放弃数星星,转过身子来,猝不及防与一双斗篷下直勾勾的眼睛对上——不知何时,他的牢房外,竟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人。
凌当归吓得腿一抖,暗骂一声,心脏狂跳。
“你谁?来杀我?哦!那天晚上就是你派人跟着我的吧?你就是那个陷害我的幕后凶手。”
来人放下斗篷,脸被面纱遮住,直奔主题:“光阳侯遗信在哪?”
听声音竟是个女子。
凌当归拍着心口,安抚受惊的心脏,阴阳怪气道:“姑娘神通广大,都能混入织蝉司,肯定也能查出信在平昌公那边吧?去找他呀。不过以我对舅舅的了解,他绝对不会留着这封信。”
女子声音虽轻,却寒意弥漫:“陆渊手里的那封信已经被你的奴隶毁了。你那个奴隶真是厉害,既毁了辛辛苦苦拼凑的信,又伤了我们的人……信虽毁了,不过没关系,我想了想,你故意放出假信,诱人去偷。如此阴险狡诈,给陆渊的未必就是真信。”
“我的奴隶?陆观南?”凌当归笑了,“你可别动他呀,不然以后会后悔的。”
“后悔?”女子不屑一顾,只当凌当归在危言耸听,“你如果想活,就告诉我光阳侯的遗信所在。否则,七日一到,即便祁王再怎么哀求,皇帝也不会留情面。你这位娇生惯养的世子爷,怕是要受皮肉之苦了。”
“你的话,我不信。”
凌当归翘着腿,吊儿郎当模样:“好姐姐,我就是跟你开个小小的玩笑,你倒好,直接把我给送大牢里来了,简直狠辣至极,这叫我怎么敢与你做交易。再说了,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什么品性,万一最后你卸磨杀驴呢?”
这一遭,凌当归承认失策了。
没想到脱离原书剧情,尤笠还是死了。他因为不在祁王府,让对方钻了空子,十分倒霉地被套上了一个编造出来的罪名。
他又不能说出闫庚的存在,否则闫庚必死无疑。天熙帝不会容他,祁王更不会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