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风雪,拂过长陵的天,拂过“秦王府”三个字。
他拒绝了昭平帝的改名,还叫陆观南,名如过去,但一切好像都变了。
陆观南伸手握住玉佩,想到了祁王府。
仪景恰在此时勒绳下马,叩首,双手奉上竹筒,道:“殿下。”
陆观南眸中闪过焦急,迅速接过竹筒,往府中走去,边走边打开竹筒里封存的密信,挨个看过密信上的字,略微松了口气,然而神色却愈发阴沉。
他进了屋子。
下人立马燃起炭火,奉上温茶,将帘帐拉下,随后全部退下。
陆观南执笔蘸墨,取出一张信笺,端坐书写。
仪景跟随在后,忧心道:“殿下,您如今是许国的皇子,暗中掺和宜国,且又是被流放的祁王之事,若为人所知,必会利用此事在陛下面前攻讦您,怕是于夺嫡不利。”
秦王府的长史谢晋原接到信息,匆忙赶到,闻言便听了这么一句话,大致猜到了缘由,亦劝道:“殿下不宜再与宜国有任何的瓜葛,否则为另外两位殿下抓到,必会掀起风浪。”
陆观南写好信,对折送入竹筒中,递与仪景,眼神极为淡漠:“我心中有分寸。”
谢晋原是秦王幕僚,与傅承玉曾是同窗好友,傅氏被诛后,谢晋原虽保住一命,却也是基本断绝了仕途之路,隐居乡野。此番出山,便是要助秦王登基,为自己建功立业的,自不能眼睁睁看着秦王授人以柄。
“殿下,宜国皇帝绝不会容祁王,虽不知何故并未赐死,而是流放,但要么流放途中,要么到达雁州,祁王与祁王世子必死无疑。属下知晓您与祁王世子的……一些恩怨,但您远在长陵,还是莫要牵扯此事。”
陆观南将竹筒给仪景,语气虽淡而不容置疑道:“继续派人暗中盯着流放队伍,再让迟迟速达雁州,一有什么消息,立马告知于我。”
仪景顿了顿,无奈只好接下:“是,殿下。”
谢晋原重重地叹了口气,有些恼道:“殿下怎么偏偏在这件事上,百般劝也不听!”
陆观南看向谢晋原,面色缓和了些许,“先生忠告,我亦明晓。不过世上总有一些事情,哪怕明知不该去做,也不得不去做的。”
“就那祁王世子?”谢晋原实在搞不明白,急得原地转,“殿下啊殿下,您在宜国的这桩往事,三殿下和九殿下已经大做文章了,甚至连民间百姓都知道,许国的秦王殿下与宜国的祁王世子不清不楚,有断袖之情……这到底是不好听啊。”
“先生所言极是。”
陆观南知道,他都清楚。
不过要他放任不管——难。
哪怕他不在宜国了,也会尽自己所能,帮助阿凌。
谢晋原与他共事,也快两个月了,见他这模样,便知是半句也没听进去。他感慨道:“初才见你时,双目如炬,平静而野心勃勃,非寻常之人,属下料定殿下一定能成就功业,如有一切障碍,殿下皆能狠心扫平。看来还是属下识人有误啊,竟没想到殿下会为情所困。”
谢晋原再看他这副贵不可言、游刃有余的相貌气派。
实在是不可置信。
陆观南燃起熏香,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先生可是后悔了?现在抽身,尚且来得及。”
谢晋原确实有这个想法。
若陆观南当真受制于宜国的那个祁王世子,有此牵绊,夺嫡之路必不会顺利。
然而转念一想,祁王世子凌纵都被流放了,约莫也活不了多久。况且,抛却祁王世子这个不定因素,陆观南的手段、心机都令他甘愿臣服,辅佐左右。
不过是感情罢了,等凌纵一死,陆观南或许会伤心一阵子。再有昭平帝为他赐婚,许配姣好温婉的女子,久而久之,料想陆观南也就会忘了旧事。
最终,谢晋原重重叹了口气,“只求殿下,切记小心行事。”
陆观南恭谨拱手道:“先生教诲,铭记于心。”
惯例商讨朝中事宜之后,不知不觉已是黄昏。
屋内只剩下陆观南一个人,他倚靠在花窗边,蓦然觉落寞萧索。
冰天雪地的流放途中,阿凌一定挨饿受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