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虚谷起身,侍妾忙取来大氅,给他披着。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乌云遮心头,燃起烛火,问:“井氏父子那边可有消息递来?”
“回大人,未有。”
韩虚谷皱眉,哼了一声:“看来本大人平日里太给这些人脸色瞧了,竟养出狂妄之徒来。你即刻派人前去挼蓝府,令他二人速将人送回来。”
韩虚谷,语带嘲讽地笑道:“毕竟是皇亲国戚,焉能失了体统。”
“是,奴才这就去。”
韩虚谷将人叫住:“等等,祁王那边如何了?”
“方才侍卫便来禀报过了,祁王不曾阖眼,一直嚷着要见大人您,还问世子与郡主何在。听说那祁王嗓子都喊哑了,像个疯子一样。”
韩虚谷闻言通体舒畅,原先那诡怪的阴霾全部消散,笑道:“自然,凌纵可是他的命根子。罢了,扶本大人更衣。”
横竖被梦扰醒,睡意皆全。不妨去看看祁王,等天破晓,再去最后督查一遍行宫布局。天熙帝的千秋节快到了,他已经上过折子,约莫几日后便出发。这行宫可万不能出差池。
侍妾服侍着穿好衣裳后,韩虚谷握着手炉躬身入马车。
马车内一丝风都透不进来,温暖如春。马车也极为宽广,另有两名轻衣单薄的柔美女子握扇歌舞,歌喉旖旎多情,和着马车顶端的铜銮铃,叮叮铃铃,甚是清脆。
两角垂下灯笼,微微照亮了幽黑的夜晚。
马夫瞥过看似空无一人的街道与空荡漆黑的巷子口,甩着鞭子,动作却轻缓,马车徐徐而行。
韩虚谷闭目养神,十分雍容华贵,到了监牢后,由奴仆抬着骄子入内。至关押禁闭祁王的屋子门口,他这才双脚沾尘,下了骄子,周身萦绕来自于马车内的一股暖意。
与祁王的处境仿若云与泥沼。
祁王所在,冰冷漆黑,他如形销骨立,只着了几层单衣,裸露在外的肌肤处处伤痕。
韩虚谷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一会,心下感慨,这还是曾经勇冠宜国的祁王吗。
祁王仰头,目光如刀。
士兵亲卫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好似祁王只要一动手,就会立马人头落地。
韩虚谷慢条斯理地抚着下人端来的软椅,坐下,捂着手炉,道:“王爷,何苦为难自己呢。眼见着时日无多,当少费些心思才对。”
祁王透过脏乱的头发,定定地看韩虚谷,一字一句问:“阿纵和柳卿在何处?”
韩虚谷慷慨道:“放心,本相已知会过了,很快世子和郡主便会回来了。”
祁王眼珠通红,“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到时王爷不就知道了吗,莫急。”
韩虚谷理着大氅的绒毛,“本大人方才一路过来,倒是想起来很多以前在清都的事,王爷可想听听?毕竟王爷从前可没少帮着太子皇后一党对付薛王与本相。太子倒后,王爷可真是辉煌过一阵子呢。”
祁王手指掐破掌心。
他如今是失败者,怎有闲心听成功者的趾高气扬。
“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痛快便是了。”
痛快?
当然要痛快处决,这也是天熙帝的暗令。
只不过韩虚谷曾在祁王手里吃过不少暗亏明斗,再有凌芷萝之死与凌纵逃不开关系,他受姐姐韩贵妃之请,当然要将他们好生折磨一番,折磨得差不多了,再一杯毒酒送西天,了却一桩心事。
无非也就三两日的功夫,最多不超过三日……
“不好了大人!府衙外聚集了很多……很多……很多反民!”
恰在此时,突然有人来报,急急忙慌,如同见鬼。
韩虚谷皱眉,怀疑自己听错了:“大胆!你在胡说什么?”
士兵已语无伦次:“是真的,一大群人!都是……都是修建行宫的那批壮丁,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来的武器,邵覃……邵覃还有那个丁不弃,还有、还有世子!”
闻言,祁王骤起,“你说什么!”
韩虚谷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是真的大人!他们就在门口,他们、他们要造反!”
这一句话仿佛如雷电砸下,劈得韩虚谷当场僵硬,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