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这日,下了一场雨。
凌当归坐在东宫的廊下,随意地玩着叶子,看雨线落成珠帘。
他托着下巴,打了个哈欠,捡着地上盘子上的糕点吃,思量着许国的仪仗此时应当到荀州界了。那里可能也在下雨,所以车马会走得很慢,说不定也会停在某处,歇息等雨停吧。
吉祥看着凌当归已经在那里坐了快一个时辰了,心下十分不安,几番犹豫,还是上前道:“殿下,雨疾风冷,回宫吧。”
凌当归敷衍地应了一声,却道:“殿内太闷,我出来透透气。”
吉祥默默叹气。
这到底是殿宇闷,还是殿下的心闷,未可知啊。
他到现在仍还记着,许国使臣离开那日,起了风。
太子殿下并没有同嘉成帝一样,亲自送陆观南离开。而是站在宣德门的城墙上,望向城墙下的车马仪仗,望向玄衣猎猎的秦王。太子殿下一如初迎那日,鹅黄衣袍,却难得没有了往日的轻慢与嚣张,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眸中却多了让人看不明白的情绪,复杂、沉沉……总之,难以言喻。
而在秦王也仰头看过来的时候,吉祥察觉到太子殿下的身子好像晃动了一下,落下一声叹息。
吉祥看看城墙下,又看看旁侧。
忽觉这一幕,竟如暮春迟雨,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哀伤。
他不明白,只觉得他们两个人,也许对于某件事彼此心知肚明,但都不开心。
“殿下……”
又一阵斜风细雨,吹了吉祥满脸,糊住了他要劝的话。
一声轻笑和衣裳摩挲的声音。
凌当归拍了拍手中沾到的糕点碎屑,起身提了提早已被雨打湿的衣袍,不见风雨阴霾,面色恢复如初,道:“去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洗澡。”
吉祥一愣,登时快哭出来,“殿下,您终于正常了……”
凌当归“啧”了一声,没好气道:“瞧你这出息,本太子什么时候不正常了?”
“您可不知,连着三日您都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属实让奴才心中不安啊,就连陛下也尤为担心,时不时便派人来询问。”吉祥抹抹眼泪,喜极而泣:“如今您愿意洗澡,可算是好了!”
凌当归有些无语,有这么夸张吗,不就是冷酷了三天?
吉祥赶忙去安排沐浴。
兰汤池,仿照东梧阁而建造,金砖玉墙,满室生香。
凌当归不要人伺候,让所有人都出去,他一个人泡在汤池里,真是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睁开眼睛,游到一处台上放有两层木案的地方,在木案里翻了翻,翻出一个红绳系着的小猫玉坠。
他提在手里,晃了晃,玉质晶莹,小猫也栩栩如生,中心剔透地印有“阿凌”二字,妙笔生灵。
凌当归看了许久,另一只握住摇晃的小猫,将吊坠仔仔细细地放回去,又随意地翻看其他东西。
这些都是陆观南刚来时,送给他的,说是许国的特产,精致的小玩意。
凌当归都翻了出来,挨个挨个重新看过去,再一一收起来,郑重地放回包袱中。
随后游到汤池中央,屏住呼吸,将自己沉了下去,任双手浮动。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他陡然破出水面,猛烈地呼吸着,抹去脸上的水珠与鲜花,眼睛因沉水的压力而涌上红色。
外面在下雨。
凌当归看向摇曳的烛火,忽地想起曾在祁王府时,陆观南从窗子里刺客一样偷溜进来,打晕了弹琵琶吹笛子的宝樱与湘露,因金蛇毒一事来找他对峙,结果却吃了个闷亏。
凌当归无声地笑了笑,抵着脑袋,彼时彼刻,此时此刻,当真是物是人非。
他很快敛了笑意,毕竟他心中知晓,真正更惨烈的物是人非,还在后头。
也快了。
本就不该沉迷其他的……
“系统,我现在多少积分了?”凌当归问。
“目前宿主共积攒了积分哦。”
凌当归惊起拍水,严重怀疑:“怎么还这么点?我怎么记得从雁州打回清都,就差不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