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语,只是一味的安静点头。
两人没话了,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许久,陶镜杨迟钝的将《内训》拿起,随意的翻开一页。
文字盘旋着,排列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试图要将所有翻开本书的读者吞没、拽进此书当中。
“凡为女子,大理须明;温柔敬慎,妇德之常。最切忌者,乃嫉妒二心。妻妾之间,固当相体......或尊长选女婿而彼欲争先,或夫婿择人妇而彼意不释;如此之类,皆嫉妒也。为妇人大节既亏,虽复有善皆不足赎。”
大篇大篇的文字冲进陶镜杨的脑子里,若是将这些翻译成现代话,其大意为,
“作为女子必须明白道理、温柔敬慎是应有的常德。在家庭中应该侍奉丈夫、供养尊亲。最忌讳的是嫉妒之心。在妻妾之间应该相互体谅;如果受到叱责侮辱并不是她们的过错。应该恭敬谨慎地对待丈夫和父母。如果听到尊长的教诲或者受到叱责责备并不是她们的过错。应该顺从接受并恭敬地倾听教诲。如果听到丈夫的教导或者受到叱责责备并不是她们的过错。应该更加屈尊降贵、恭敬谨慎地对待丈夫。如果女子有不善之处受到惩罚并不是她们的过错。应该恭敬地接受教诲并改正过错。如果不体察这些道理而怀有嫉妒之心就是大节亏损即使再有善行也是无法弥补的......”(以上摘自内训)
她看着眼睛直发晕。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不知为何,明明时代已经不一样,但对于女子的规训却都惊人的相似。
陶镜杨表情复杂,嘴里想说出些什么,却又陡的觉得很无力。
按理说,淑贵妃不该是这样的人。为什么突然会叫陶镜杨读内训呢?
她想不明白,只是安静的放下手中的书籍。
太后看到后也悄然叹了一口气,出声打破了屋中的平静,“哀家知道,让你这样的女子读这些,是委屈你了。”
她对上陶镜杨抬起的眼眸,眼中也蕴含着某些难猜的情绪,
“只是你若入得后宫,即便不是由哀家来规训你,你也不得不这般做法。”
“温良恭谦,开枝散叶,女子的命运,向来如此。尤其宫中的女子更是如此,我改变不了,你也改变不了,谁都改变不了。”
太后的眼光看向别处,似乎也有若有若无的哀戚。
陶镜杨一直没有出声,只是安静的听着太后所说的话。
后者见她不出声,以为对方被自己劝到了,想想后,又继续说,
“承泽先前与我说了你们的事情,哀家自然也知晓你们两人的情谊。
“只是身在天家,皇帝无有后妃来开枝散叶、绵延子嗣,那总归是不行。”
她又派绘儿拿回了一本名册,上面尽是些京中官员、地方官绅家中的适龄女子。
太后将这本叠在了《内训》那本上面,放好之后又缓缓道,“哀家清心多年,本不愿管这些闲事。只是如今事务繁多,哀家便不得不为承泽、为你多操持些。”
“这名册上的,都是内官选出来,备着为将来选秀时参与定夺的。”太后对着一旁的绘儿招了招手,示意她走到自己身边来。
见绘儿走近,她便道,“你与承泽情谊最深,即便是承泽纳了后妃,哀家也绝不会让她人越过了你去。”
“哀家知道,你没有娘家,若觉得日后身边无人,我可将绘儿送与你,她服侍我多年,日后定会成为你的助力。”
陶镜杨听着太后的话,见她提起绘儿也没抬头去看。
只是有一搭无一搭的翻看着花名册,瞧着里头绘着的,栩栩如生的一张张身像。
“崔氏,年十六...王氏,年十五,父亲吏部...彭氏,年十七,洛阳莱县...”
多好的年纪,怎么就要嫁人了呢。
即便是这个时代结婚早,但若身为男子,总归还有出去闯荡一番的可能。
可她们,却是除了嫁人以外,别无它选。
虽然古往今来便是这样,但古往今来...向来如此...
便一定就是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