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惜回到闺房,便脱了外衣,让思年将她抱到软榻上,随意歪坐着。
房间里烧了火炉,因而榻上暖烘烘的。
她随手抓了本桌几上没看完的杂书,头也没抬地问:
“住处都安排好了吗?”
思年点头。
“带回来的男奴住在西边的下房,那个医女奴婢将她安置在了偏房。”
余惜抬眸:“你不是也住在偏房?”
思年低头:“奴婢想着她是医女,要随叫随到,便将她和自己安排住在了一起。”
“嗯。”余惜应了一声,补充道:“不必对她太好,我没怎么看重她。”
思年原本有些担心自己被冷落而黯淡的眼眸一亮。
小姐特意对她解释,是在肯定她的重要性。
只是小姐如果不在意那个医女,为什么又要把人收进来呢?
思年无法理解,但不妨碍她无条件执行小姐的命令。
余惜想了想,抬头说:
“拿纸笔来。”
思年立刻去书桌上拿了纸墨放到余惜面前。
余惜落笔间没有丝毫停顿,很快就洋洋洒洒地写完了两张纸。
她吹了吹墨迹,将纸递给思年。
思年一看,发现是两张卖身契。
第一张是名叫碎昀的卖身契。
碎昀应该就是小姐给那个男奴取的名字。
她目光下移,在看到“贱奴”两个字的时候一惊。
余惜问:“怎么了?”
思年摇头:“没…”
等再看到第二张“昌蓉”是良奴的卖身契时,思年心中越发琢磨不透小姐的想法了。
明明是费了心思带回来的人,给的身份确实比作蓄产的贱奴。
明明是张口同意收进院子里的医女,却表明不对其有任何重视,可现在给的身份却又是可以靠自己努力提高地位或有机会自赎的良奴。
“拿去官府盖章,以证效力。”
余惜看出思年的困惑,却无意解释。
她只需要一个听话且忠心的奴婢就够了。
思年敛下所有复杂思绪,立刻照办。
等思年走后,余惜将目光从书上移开,看向窗外。
从她的角度往外看去,恰好能看到西边下房的位置。
似是想到什么,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似纯似恶。
大约半个时辰后,外边的丫鬟请示道:
“小姐,新来的医女昌蓉求见。”
“让她进来。”
昌蓉一走进房间,就看到了闲散坐在榻上的迟存玉。
这迟家小姐看起来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喜怒无常、飞扬跋扈,反倒有些娴静。
余惜见人进来,放下手里的书,甜笑着问:“医女姐姐,你找我什么事?”
昌蓉一怔。
她居然称她为姐姐?
余惜见她怔愣,也不催,仍旧笑着等她的回答。
昌蓉并没有因为她甜美亲和的外表而忘记自己的本分。
她准备答话的时候低下了头,以示恭敬。
但她一开口便仍是自称为“我”,余惜就知道她骨子里并没有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家奴。
低头或者是恭敬,都只是源于她不错的教养和识时务的态度。
昌蓉说:“小姐,我自幼跟随我爹学习医术,饱读医书,在治疗腿疾方面也有所涉猎,不知小姐能否让我看看您的腿?”
闻言,余惜嘴角的弧度还挂着,眼底却冷了下去。
“你要看我的腿啊?”
她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来什么异常。
昌蓉低着头,看不见她眼底的冷意,以为她只是好奇地一问,便肯定道:
“是,我需要清楚知道您的病况后,才能思考如何治疗。”
“可是…我最讨厌别人看见我的腿了。”
少女低语着喃喃,昌蓉没有听清,便下意识追问:“您说什么?”
余惜见她抬头,又弯了眼睛:
“我说——”
“好啊。”
昌蓉点点头,见她答应,便拿出了自己的针袋,蹲到榻边。
“还请小姐将衣裙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