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间被愧疚和心疼淹没。
明明知道她内里是那么脆弱的存在,他刚刚还那样失控地对她…
“小姐,对不起,我刚刚就是一时冲动,没控制住自己。”
他目光复杂隐忍。他只是接受不了她说的和别的男人亲热的话。
“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
他痛定思痛,心里对小姐的疼惜占了上风,越发后悔和恼恨刚刚做的那些事情。
于是他甘愿跪在她面前,忘记自己的身份,任她出气。
少女哭咽的声音断断续续。
“你可知道我受针疗时有多痛?我已经够痛苦了,你却还要这样对我?我就活该被你们欺负吗?”
“父亲给我下毒,你随意轻薄我,就连蓉姐姐…”
说到这儿,少女忽地噤了声,只低声抽噎。
贺兰云随捕捉到她话语里的关键词,神情陡然严肃起来:“昌蓉对你做了什么?!”
余惜恍惚才觉自己说错了话,慌乱摇头:“没什么。”
贺兰云随急得想要站起来,被她一看,便又老实跪在了地上。
“你告诉我,她在给你治疗的时候做了什么?”
“没什么,许是我心绪烦乱、又不懂针疗之术,才多想了。”
贺兰云随皱眉,想到之前昌蓉对小姐咄咄逼人的模样。
难道她一直怀恨在心、打算在给小姐诊治的时候肆意报复?
这些天昌蓉对小姐的关心不似作假,让他至少觉得她是一个负责的医者,却原来也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别有目的。
贺兰云随眼神暗了暗,心有算计。
余惜见地上的男人已经顺着她的话联想颇多,眼底极不可察地掠过一丝笑意。
“你出去吧,我很累,不想再见到你。”
贺兰云随见她背过身,一副对他视而不见的模样,心有失落,憋着一肚子话起身:
“那我先出去,我会去领板子以作惩罚,小姐你…好好休息。”
床上的人并不作答。
昌蓉在屋子里听到外面突然响起的打板子声音,疑惑地揭开窗往外看。
她惊讶睁大眼,外面院子里,碎昀正趴在长凳上挨板子。
每一下都又快又重,很快碎昀挨板子的地方就红了起来。
昌蓉不自觉蹙眉。
是小姐吩咐惩罚碎昀的吗?他又犯了什么错?
她不禁抓紧手中的窗纸,纠结地垂眸。
在窗户前站了许久,她抬手关上了窗户,重新坐了回去。
何必再为一个不在意自己的男人和小姐作对?昌蓉这样告诫着自己。
然而她方才专注的心神已经没了,耳朵和眼前好似都是外面院子里的声音和画面。
她放下书,揉了揉眉。
啪—啪——
门被敲响。
昌蓉抬首,走过去开了门。
迎面就是贺兰云随苍白冷淡的脸。
即使刚挨完板子,他的身形依旧挺拔如松,不见丑态。
昌蓉没想到他会主动过来,惊讶的声音中暗藏一丝不自知的窃喜:“你怎么来了?”
说完,她又自答道:“是来找我拿药的吧。”
她匆匆转身往里走,想要去药架上拿伤药。
身后的人却突然袭来,粗暴地掐住她的后脖颈,将她推到墙上。
昌蓉痛苦出声,感觉自己的脖子好似下一秒就要被男人扭断。
“别试图暗中对小姐做些不该做的事情,否则,我会震碎你的骨头。”
昌蓉只惊愕地睁大眼,泪水从眼角滑落,无声又难过,连话都没说出来。
贺兰云随放完威胁便无情离开。
独留昌蓉软倒在地。
独自伤心了许久,昌蓉仿佛才有了思考和反应能力。
碎昀怎么会突然来威胁她?她明明什么都没对小姐做。
电光火石间,她将矛盾的源头指向了迟存玉。
或许是太过伤心,她的理智又短暂消失。
昌蓉从地上爬起来,近乎带着怒气冲进了迟存玉的房间。
余惜仿佛早有预料,正靠在床上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读着,也是等着。
昌蓉见她这副模样,不禁怔了怔。
“你是故意的?”
余惜合起书,故作不解:“蓉姐姐什么意思?”
昌蓉感到别扭,自从那天柴房后,这声蓉姐姐她就再也不曾喊过。
“你跟碎昀说了什么?”
昌蓉刻意严厉的神情也无法掩饰她刚刚经历的狼狈。
余惜轻轻笑起,也不装了。
“蓉姐姐,被在意的人无缘无故冤枉和质问的滋味儿如何?”
昌蓉张了张唇,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以为这么久过去,当时迟存玉说和她从此主仆分明已经是结束。
没想到在迟存玉心中,远未结束。
“看蓉姐姐这模样,想来滋味儿是不好受的。”
昌蓉有些不可置信:“我这些日子来尽心尽力为小姐医治,竟也抵消不了小姐心里对我的怨吗?”
余惜点了点头:“当然。”
“毕竟功是功,过是过,而我向来睚眦必报。”
“蓉姐姐,希望你永远记得被在意的人误解和冤枉的滋味儿,别再得罪我。”余惜笑了下,“这样我看在你医术过人、还算良善的份儿上,也不会——”
昌蓉看向她。
“得罪你爹的。”余惜笑容扩大,宛如有毒的花束。
昌蓉咬着唇低头,声音发沉发重:“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