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段时间都辛苦了,咱们休息一下再走。”
在一个相对完整的工事内安顿下来,大毅点起烟呆望着街上的断壁残垣,突然感知意识里闪过一个眼熟的地方。
“是那个旅店!”
此时城内寥无人烟,媚格也无意打扰,只在后面默默跟着大毅走了进去。
想起几个月前这里下榻的场景,大毅站在柜台前觉得恍如隔世。媚格见他有些低沉,遂上前扶起家具,清理出了一条小路。
“毅少,您来过索城里?”
大毅点了点头,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怀中黄刀盏的骨灰。
“几个月前,我和他到赫京执行任务时路过这里......”
媚格上前一步贴近大毅。
“毅少,属下一直想跟您商量一下,伊苏军是通合南防线的最强战力,不仅作战风格彪悍......”
大毅知道媚格要说什么:“你是想说,明日我们怎么进伊苏吧?”
“啊,是......您刚才说之前从索城里去赫京,所以我想明日我们可以走您之前来的路线。”
大毅摆了摆手。
“不必担忧,明天,你带组跟着我便好!”
翌日清晨,一行人按原来黄刀盏进桑图的路径,一路向西北斜插。驻守在边防带内的依军都去了前线,路上的防务十分稀疏,直到靠近伊苏防线周边的卡点才逐渐严密了起来。
“毅少,就这么一直往前开?”
“嗯,开!”
径直进入伊苏防区,媚格被感知中高低错落的军防完全吸引住了,结果稍一走神,车辆的前轮就陷到了坑里。
“都别动!”
没等秉蝶等人下车查看,一队手持枪械全副武装的伊苏军士,忽从道路两旁的大石后跳出,包围了车辆。
大毅扫了一圈看到的都是生面孔,无奈只能从副驾驶跳了下来。
“别动,把双手放在头上。”
“别激动,这位兄弟,我们没有恶意。能麻烦告知一下现在外围的指挥官是哪位?我有要事......”
士兵端着枪谨慎的靠近大毅,没好气的回道:“我们指挥官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老实点,不管你是谁,都要例行检查。”
秉蝶有些急了,仗着身上的通合联军制服她嚷嚷道:“快帮忙把车弄出来,我们是来执行公务的,耽误了要事,你吃罪得起吗?”
从索城里出来,秉蝶靠着这套说辞唬了一路。但对付依军还行,到了伊苏军这儿就不好用了。
“屁公务!我告诉你,在伊苏除了我们总司令,谁也不行!”
“都自己人,我这有信物拿给你看......”
大毅将手挪至腰间,身后随即上来一个士兵,用枪顶住了他的后腰。
“再动就送你去见阎王!”
“去你妈的!就你这几人还不够我热身的!”
秉蝶血瞳微光一闪就要动手,但随即就被大毅拦了下来。
“都别动!兄弟,我腰里的东西,由你转交给你们的指挥官,我们在这等回话!”
士兵看大毅的确没有敌意,这才将手伸进了他的腰间。拔出一看是削寒刃,顿时惊讶不已!
“这里是前沿313巡逻队,接总务处......”
片刻之后,几辆军用卡车从远处开了过来。车一停,一名身着校官服制的人就赶了上来。
“谁拿的削寒刃?是谁?”
“是我!”
大毅向前一步刚要自报姓名,但随即就被军官抓住了双手。
“大毅!?我在总指挥的军官会议上见过你。快,随我来!”
“我这一行人......”
“都随我来!”
桑吉曼曼在办公室内坐立难安,刚才南门复来汇报时,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总指挥,总指挥!”
南门复兴奋的闯了进来,连门也忘了敲:“大毅,是......是大毅!”
“人呢?人那?”
桑吉曼曼一下从位置上弹起,扒着桌子就要往门外去。可门一开,正赶上大毅一脸肃穆的站在门口。
“桑吉教长,我来......送刀哥回家!”
当桑吉曼曼的目光落在大毅那双捧着骨灰盒子的手上时,她脸上原本因重逢而泛起的激动之色瞬间凝固住了,仿佛时间也在此刻戛然而止。紧接着,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先是轻微的颤栗,随后愈发剧烈,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撼动。
在见到大毅之前,她一直抱有黄刀盏还活着的可能,然在这一刻,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整整十几秒钟过去了,四周一片死寂,唯有桑吉曼曼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终于,她缓缓地伸出伛偻着的双手,朝着骨灰盒一点点靠近。那动作缓慢而艰难,就好像每向前移动一毫米,都需要耗尽她全身的力气一般。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骨灰盒的刹那,整个人都像是触电般猛地一颤,但还是咬紧牙关将其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大毅连忙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桑吉曼曼,生怕她会因为过度悲伤而跌倒在地。他用胳膊撑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座位。这十几步路,桑吉曼曼始终低垂着头,死死地抱着骨灰盒,口中不断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那声音起初急促得如同疾风骤雨,突然之间却又完全停滞下来,让人不禁为之揪心。然后,又是一阵更为急促的喘息,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痛苦和哀伤都通过这一次次的呼吸宣泄出来。
直走到沙发前,一声凄厉至极的嚎哭声骤然响起,如同一道惊雷划破了寂静的长空。这哭声饱含着无尽的悲痛与绝望,似乎要将整个世界都撕裂开来。它直直地从桑吉曼曼的胸腔深处喷涌而出,震撼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灵。那是一种怎样撕心裂肺的痛楚啊!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顺着她的脸颊滚滚而下,打湿了她胸前的衣襟,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样的恸哭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让大毅脸上的泪都干了。渐渐地,桑吉曼曼的哭声逐渐减弱,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然她的身体依然在不停地颤抖着,只是幅度已经比之前小了许多。
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只是眼神依旧空洞无神,呆呆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躯体。
“南门,去......告诉前沿......无人见过大毅来我伊苏!”
“是......”
南门复得令缓慢退出了办公室。
“大毅,你把这一切都告诉我!原原本本的都告诉我!”
之后,大毅将从去赫京后所发生的一切,尽数的跟桑吉曼曼讲了一遍,包括自己身世的事情也全部讲了出来。
“没想到才几个月,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在大毅进门之前,桑吉曼曼便猜到他此行定是不易,但不曾想竟是这般的曲折离奇。一番感慨后,她怀着感激起身行了一礼。
“桑吉教长您这是做什么?刀哥是为了救我才牺牲的,我送他回来理所应当......”
“不,大毅,你送刀盏回来是你和他的情谊,但于我而言就是恩惠!”
“在伊苏,只有亲人才能万里送归!这份羁绊,自是要由我这未亡人延续下去......他生前一直将你当成弟弟看待......从今日开始,你大毅也是我桑吉曼曼的弟弟。”
在大毅心里,对桑吉曼曼一直十分尊敬,如今听她这么一说,随即单膝跪到了地上。
“长姐在上,请受小弟一礼。”
“好,好弟弟,快起来。”
姐弟二人在办公室里聊到深夜,翌日天刚蒙蒙亮,大毅便陪着桑吉曼曼去了供奉香火的祠堂。
正值夏末,深夜的一场小雨让人顿觉风有秋瑟之意。两人祭祀完后从祠堂出来,正巧一只白鹤从山崖落进了堂院,直逗留了很久才起身西去。
桑吉曼曼急忙随着白鹤追去,映着骄阳虹桥,天边那寥寥几片白云也被撩上了彩边,内里正隐现着黄刀盏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