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暴雨,宛如天神的狂怒,总是倾泻而下,且来势迅猛,并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和耀眼炫目的电光,一齐穿过云雾迷蒙的天空,毫无预兆地降临人间。
城市的街头巷尾,狂风如同猛兽般肆虐,卷起漫天飞沙与枯叶,路旁的纸屑就像是一群断线的风筝,肆无忌惮地随风起舞,上下翻飞。
为了不被暴雨淋成落汤鸡,柯铭只好驱使他忠诚的狗腿子变成一把奇形怪状、暗藏机关的黑色雨伞,在替他遮风挡雨的同时,还能为他应对突如其来的危险。
此时,他已经出现在这座城市最东端边缘的下城区——迷宫般错综复杂的跳蚤街——尽管它的占地面积不过五平方公里,却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生命,犹如一个庞大的蜂巢,上百万的人口在此聚居。
这里的房屋老旧密集,街道狭窄而弯曲,犹如迷宫中的小径,纵横交错,让人难以捉摸其规律。路面坑洼不平,仿佛历史的烙印,见证了无数匆匆过客的脚步。街角的垃圾堆积如山,就像是大地的疮痍,无声地控诉着这里的生活。污水四溢,带着生活的痕迹,流淌在狭窄的街道上,形成了一道道独特的风景线。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难言的气味,那是腐烂的垃圾、油烟、汗水和无数生活的痕迹交织在一起的味道。这些气味相互融合,形成了一种无法名状的氛围,仿佛是一首描绘底层人民艰辛生活的无言诗篇。
这里,生活的色彩是灰暗的,气息是沉闷的,但在这灰暗与沉闷中,人们依然坚韧地生活着,努力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光明。
跳蚤街,这个被遗忘在角落的贫民窟,既没有配枪持棍的守卫者来回巡逻,更不会有苟且求安的执法者抓捕罪犯。
这里的秩序,全靠一种无形的默契和生存法则维系,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下城区的监管者,对这些聚居在贫民窟中的“跳蚤们”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任由他们在这个狭小的世界里自生自灭。
这里不仅聚居着底层阶级中挣扎求生的人类,还汇聚了其他因生活贫困而陷入困境的非人种族。更重要的是,这里成为了各类罪犯组织和团伙的避风港、甚至可以说是他们的集中营。
在跳蚤街,生存与毁灭似乎只是一线之隔,每个角落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与绝望。罪恶如同瘟疫般在这片土地上蔓延,腐蚀着每一个脆弱的灵魂。
在蜿蜒曲折的跳蚤街,高大挺拔的摩天大楼难觅其踪——只有一座高耸怪异的悬崖孤峰——以及挨挨挤挤的老旧房屋,高高矮矮的堆在一起,从一栋低矮的两三层,到瞬间攀高的五六层,又溘然落回原点,此起彼落、密密层层的房子就像一座座小山峰,连绵矗立。
那些纵横交错的电线, 斑驳陆离的墙壁, 破败不堪的窗户,还有四处漏风的铁皮门和四周昏暗的灯光交相辉映,共同构筑成了跳蚤街的另类景致。
在跳蚤街临时搭建的窝棚随处可见,且肆意蔓延。柯铭瞧见有些正在施工过程中:那些新来的居民正在用纸板、铁皮、木头和塑料布搭建着窝棚。
在城市的阴影中,贫民窟像一块巨大的疮疤,不断向外扩散。这里的生活被贫穷和艰难所笼罩,每一个破败的房屋、每一条曲折的街道,都诉说着生存的故事。
柯铭撑着漆黑的雨伞,在瓢泼的雨幕里,在层叠的砖墙下,在狭窄的街巷中,在坑洼的路面上,在一栋栋老旧的房屋之间,不疾不徐地前行。
街头两侧摆着两排长龙一般的流动摊点,一个个摊位前人头攒动,一块块招牌闪烁醒目,商贩们的吆喝声、叫卖声、人群的嘈杂声,此伏彼起,此消彼长,在雨点的伴奏下,汇聚成一首热闹非凡的欢快旋律。
他的前后左右,人流交织,络绎不绝。他的视野之内,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每一个人,都带着或真诚、或谄媚的笑容,或兴奋、或惶恐地望向他,那双双或明亮或晦涩的眼睛里充满期盼、渴望、敬畏,以及一些说不清楚的情绪。
这一切,只因为,他是这里的‘王’——跳蚤之王。
在这片占地面积5.06平方公里的跳蚤街,你可以不认识任何人,但如果你说不知道——跳蚤之王是谁——那就太可笑了。
柯铭其实很不喜欢这个头衔,可这里的居民私下里却用这个极为贴切的称号来拥戴他、讴歌他,用这样一种方式表达着对他的敬畏与臣服。
他不需要别人这么做,但他依然享受这样的待遇。
在跳蚤街里,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有权威,更具有话语权。
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并且愿意接受它,享受它。
此时,有些饥肠辘辘的柯铭,驻足在一个卖小吃的摊位前,他熟络的开口,与对面的老板攀谈:“最近生意咋样?给我两份煎饼果子。”
卖煎饼的摊主浑身长着金黄色的绒毛,身躯异常庞大,肌肉厚实强健,四肢粗壮如柱,头上长着两只弯弯的犄角;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似铜铃一样硕大浑圆;两个黑黝黝的鼻孔如洞窟般的深不见底,中间穿着一个粗厚的铜环,时不时的从里面喷出两团滚滚蒸汽;两片丰满的嘴唇宽大肥厚,像两扇铁门紧闭着,显露出了温厚老实的天性。
此刻,忙碌中的牛头人摊主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便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撑着雨伞的跳蚤之王,旋即应道:“还行吧!俺先把这位客人的煎饼果子做好,你稍等一会儿。”说罢,便又继续埋头做事。
煎饼摊位前,五大三粗、面目凶悍的汉子瞥眼望去,瞧见身旁站着的竟然是跳蚤之王后,立刻露出一副殷勤讨好的嘴脸,连忙提出:“要不我的这份先让给您?”手里忙不迭从兜里掏钱,准备替其付账。
“我不着急,而且我的口味,也跟你不一样。”柯铭客套的淡然一笑,他摸了摸裤兜,打算递上一支烟,却发现兜里啥都没有,于是只得作罢。
“我去对面商店买包烟。”柯铭撂下一句话,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转身朝不远处的商店迈步而去。
他斜穿过人流,来到一家门店外面,店门口挂出一块醒目的木牌,上面这样写着: 如果你想忘掉一件不开心的事,或是某个讨厌的人,就请进来喝一杯“失忆果汁”吧!
这间沿街的店铺,只有十几个平方,一眼就可以从头望到尾,装修简陋,柜台陈旧,里面却摆放着满满当当、各式各样的商品。
“来一包火箭牌香烟。”柯铭收起雨伞,径直走到了摆放香烟的玻璃柜台边,旋即从兜里掏出二十块,轻轻地搁在柜台上。
一名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裙,脑袋上竖着两只长长兔耳的少女,从柜台内抬起低垂的脑袋,露出一张清甜可爱的小脸蛋,她的脸上戴着一副圆形的黑框眼镜,红宝石似的眼睛,在镜框下显得非常大,看上去特别灵动。
“嘿!跳蚤之王!”兔耳少女主动与其打招呼,声音清脆悦耳,并带着几分调皮,接着她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兽爪,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一脸认真的续道,“这个牌子的烟涨价了,现在卖二十二。”
柯铭却是一脸怀疑,将身体斜靠在柜台前,用他那双黑曜深邃的眸子看向她,唇角微微扬起,一本正经的问:“你差那两块钱吗?”
兔耳少女听后,顿时不乐意了,嘟起小嘴,不服气的反驳道:“你在怀疑我撒谎?”
“没错。”柯铭毫不犹豫地回答。
兔耳少女猛然站起身,两只长耳竖的笔直,一对兽爪抓住柯铭的右胳膊,气急败坏地说:“你敢质疑本姑娘的人格,信不信我咬你?”说着她张开虎牙般的利齿,做出要咬人的动作。
于是,柯铭将手中的雨伞搁在一旁,左手摸向口袋,又掏出一张十块的钞票,压在之前的两张钞票上面。
兔耳少女见状,这才松开了紧紧攥着跳蚤之王胳膊的双手,接着拿起柜台上的几张钞票,并用那双充满愤怒的眼神,狠狠瞪着他,似乎再说:小心点,我随时会把你扑倒。
她并没有急着找零,而是先从烟柜里拿出一盒包装小巧精致的火箭牌香烟,递给帅气逼人的跳蚤之王,然后向其推荐道:“要不要来一杯失忆果汁?”
柯铭伸手从兔耳少女手中接过香烟,一脸玩味的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问道:“喝了它,能让我忘掉你吗?”
“......”兔耳少女闻言愣住了,一脸懵懂的看着他,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最后终于忍俊不禁的噗嗤笑出声来。
“能啊!”兔耳少女很肯定地答。
“那来一杯。”柯铭随口应道,同时拆开香烟的包装,抽出一支,含在嘴里,并直接在兔耳少女的面前使用非凡之力,将烟点燃。
兔耳少女瞧见后,显然也没有丝毫惊讶,反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似乎她早已见惯了这一幕。
“十五一杯。”兔耳少女很干脆的报出价格。
“这么贵。”柯铭直接吐槽一句,“那不喝了。”旋即伸出手掌摊开,示意对方赶紧找零。
兔耳少女却是一脸嫌弃地撇撇嘴:“真抠门,那我半价卖你一杯好了。”她气呼呼用爪子打掉对面伸来的手掌,走到一旁去榨果汁。
“你怎么强买强卖啊!我都没有同意呢!”柯铭故作生气的嚷了一句。
“嘁!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兔耳少女不屑地哼了一声,旋即继续榨果汁。
片刻之后,她将两杯五颜六色的果汁轻轻放在柜台上,一杯自己留着喝,另一杯则送到了跳蚤之王的面前。
“喏!给你!”她直接将其中一杯果汁塞到对方的手里,“就当我请你喝的。”
柯铭举起杯子,送到嘴边,浅尝一口,回味一下,旋即品头论足:“酸甜可口、清爽多汁,味道还不错!”他又喝了一口,接着挑眉说,“既然是你请客,那你是不是该给我找零了,正好够我买一个煎饼果子。”
“一半是我请的,一半是你买的。”兔耳少女气鼓鼓的瞪着他,看上去有些生气。
“那我这还剩下半杯,你帮我退了吧!”柯铭将剩余的半杯果汁推到兔耳少女的面前。
“你太过份啦!”兔耳少女磨牙凿齿,顿时大喊,“你还想赖账?”她气的小胸脯一阵颤抖,直呼其名道,“柯铭,你个吝啬鬼,别欺人太甚。”
柯铭见她真的生气,便不再逗弄她,随手拿起搁在一旁的雨伞,蓦然手中雨伞变成了小恶魔,他直接拿起杯子递到二货的嘴边:“这是你柚稚姐姐请你喝的果汁,快尝尝看好喝不。”
阿布拉姆斯顿时露出一副喜滋滋的笑容,接着大嘴一张,“咕噜,咕噜”,将半杯果汁吸入口中,然后舔舔舌头,露出一副余味无穷的表情。
“柚稚姐姐,你不仅落落大方、清甜可爱,而且榨的果汁更是酸甜可口、奇妙无比。”小恶魔一顿溜须拍马、谄媚讨巧。
兔耳少女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笑嘻嘻地问:“这里还有一杯,想不想喝?”
“想!”阿布拉姆斯立马点头如捣蒜。
“十五一杯。”兔耳少女再次报价。
“老大,帮我付钱,从我工资里扣。”阿布拉姆斯脱口而出,扑棱着小小翅膀,飞到那杯五颜六色的果汁上端,旋即它的嘴里吐出一根吸管,伸进果汁里面,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柯铭见状,不情不愿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对面的兔耳少女:“你是专宰熟客啊!”他不忿的嘀咕。
“哼哼。”兔耳少女冲着他扮了个鬼脸,接过他手中的百元钞票,装模作样的验起真假,“阿布,姐姐卖你十五一杯,你觉得贵吗?”她一边找零,一边笑吟吟的问。
“不贵!一点都不贵!”阿布拉姆斯摇摇脑袋,很诚实地回答。
“听见没。”兔耳少女将找零的钱摔在柜台上,昂着骄傲的小脑袋,一脸鄙夷的瞪着跳蚤之王,“你以为都像你一样,跟个吝啬鬼似的。”
柯铭不由得皱起眉头,一把抓起柜台上的钞票塞进裤兜里,旋即直接伸手提溜起还在吸着果汁的二货,转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