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义喊得毫无章法,东一榔头西一斧子,但是话里的信息量很大。
朱家坳人经过两个月的逃荒,啃过树皮挖过草根,甚至吃那些大灾后侥幸存活下来的癞蛤蟆、四脚蛇,吃无可吃时还曾经吃过观音土,因此人们顿时听明白了,朱建强家哪里是嫁闺女?那是把孩子当猪仔一样卖了给人吃啊!
最近两年年景本来就不好,再加上今年入春就开始大旱,有些人家过不下去就开始卖儿卖女也是寻常,只是多托付给在大户人家做工的亲戚,少数无可奈何的才会找人牙子,且一般都表明要卖去做丫头小厮。
只有极少数只认钱的才会舍得拿一大笔典身钱把孩子卖去青楼小倌馆那些腌臜地方,可是但凡心是肉长的,也不能把自家孩子卖给人家吃啊!
最近半个多月,易子而食的事情也已经开始时有发生,但是朱家坳因为存有族粮就算是个人家里断粮了,族里每天都会分给大家一碗粥。
前几天终于下了一场小雨,沿途偶尔也可以挖到一些野菜,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要把孩子卖去给人家当肉食啊!
不过想到平时朱草在家里干那么多活计还要挨打受骂不给饱饭,如今逃荒用不着她干活,卖掉换粮食也就不太令人惊讶了。
高明义哭得涕泗横流,高家人对宋瑾投鼠忌器,对朱建强可就不那么客气了。
“朱大,你给老子滚出来!”
说话的人是高榕,高明义之爹。
朱建强被喊得浑身一哆嗦,现在朱家坳和高家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朱草那个死丫头现在用刀子对着高家村老族长的宝贝金孙,而她又是自己刚刚送过去的菜,必然首当其冲承受高家村人的怒火。
明知高家村人擅长进山捕猎,不少人都会些拳脚功夫,屯风彪悍很不好惹,可现在人家喊到头上,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走出人群跟高榕拱手作揖:“是高家兄弟啊!”
“就是这个王八,打死他,敢骗老子们的血汗钱,打死他!”
“黑了心的东西,指山卖磨,骗钱还叫小贱人绑了我家娃,朱家坳的人都活不起了吗?”
“你这个畜生,今日你家那个贱人要是伤我宝孙一根汗毛,我就要你全家的命,哎呀我的驴屎蛋蛋啊,老天爷啊快下来一道雷劈死这些烂心烂肺的畜生吧!”
朱建强还没搞清楚状况,脸就被两个妇人四只爪子给挠成了桃花盛开的地方。
张氏眼看大事不妙,一边哭嚎着过来帮着自家男人一边不忘求援:“族长,各位叔伯们,难道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外村人欺负族里人吗?”
“呸!”还没等朱家坳这边人有什么表示,把朱建强发髻扯成老聒窝一样的老妇一口浓痰已经直接啐到张氏脸上:“你们干了那等不要脸面的事,竟还有脸扯上你们族人?”
“你们朱家坳是专门靠坑绷拐骗活下来的吗?若是,那便帮着这个天杀的杂碎,即便是你们全村都上我们难道就怕了你们?你们要干那下做事坑人家的血汗钱尽可去坑别人,我们高家村人眼睛里可揉不得沙子!”
朱万城一看又是朱建强惹出来的祸端,两道长寿眉顿时耷拉成了八字眉,斥责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觉得肩膀一紧,衣袖叫高家村一个妇人给扯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