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绍此时身体靠在茶楼的墙壁上，内心的虚弱感减少很多，他看了看韩铁牛，有些羡慕他的纯真。

“铁牛，你今年多大了？”郭绍笑容温和，眼中满是亲切。

“啊？我……我十七了！”

“哦，才十七啊！想家吗？”

铁牛沉默好久，最后面色古怪道：“铁牛不知道！铁牛很早以前就没有家了，也忘了有家是什么感觉！”

郭绍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悲凉之感，对这个踏实的少年更加怜爱。

“不知道也好，以后在我身边不要拘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害怕犯错，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还有，我见你上阵总是冲锋在前，要跟你的战友注意配合，更要懂得怎么保护自己，只有这样，你才能在战场上活得久！”

韩铁牛面露奇异，他没想到，郭绍竟然对他们说出这样一番话，不求战事胜利，却要让他们先保护自己，这是什么道理？

郭绍看他疑惑，心中一叹道：“不明白的话，就记在心里，出去也不要对外人说，上了战场就按我说的做，知道吗？”

铁牛呆呆出神，神情木讷地点点头。

“你们也一样，铁牛至少还有一身力气使不完，你们的武艺可不如他，到了战场上刀剑无眼，也要注意，我的意思，你们明白吗？”

几个亲卫大约跟郭绍的年纪相仿，又怎么会听不出来郭绍话里的意思，只有真正拿他们当兄弟，才会跟他们说出这番贴心话。

几个亲卫感动莫名，有一个竟然低声抽泣起来。

郭绍没有笑话他，反而如同一个老父亲一样轻抚他的肩膀。

绍义自从进入这个屋檐下，就感觉郭绍跟之前不一样，此时听到他跟铁牛和几个亲卫说的话，竟突然害怕起来。

这还是自己印象里那个睿智果敢，勇烈坚强的大哥吗？

不让身边的勇士勇猛冲锋，反而教他们在战场上不要冲锋，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担心行军司败的不够快吗？

“绍义，你还小，不懂没关系，等你长大了，慢慢就懂了！”一个亲卫拍拍他的胳膊，微笑着说道。

绍义有些不耐烦，一侧身躲开那名亲卫的大手。

郭绍几人见他神情，都没有跟他计较，只是笑笑，再也不去管他了。

“好了，我在这里想些事情，你们如果不愿在这么冰凉的地面坐着，就起来随便活动活动，不要打扰我！”

郭绍收起心中的那丝慈念，重新恢复行军司都尉的威严。

几个亲卫齐声应诺，然后一个接一个站起身，在郭绍左右两边警戒着，眼里充满坚毅。

郭绍忍着地面上透出的冰冷寒意，强行驱赶自己内心的软弱。

自己也不是孤身一人，至少身边这几个亲卫应该还是可以信任的，虽然这种信任不知能持续多久，但目前来看，他们必定不会反叛自己。

除他们以外，自己还有许多人可以信任，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在自己没发现某些人心存叛意之前，还是要依靠他们做事的。

自己能利用的，就是名义，利用行军司都尉这个名义，来制定规则和标准，并以此衍生出提拔、贬斥、奖励、惩罚。

而这些都需要监督和考核来作为行动的支点。

在力不如人之前，还是要紧紧抓住自己最关键也是最有保障的东西，那就是军心。

没有什么是固定不变的，忠诚也一样，这就需要严密监督麾下将领的一言一行了。

只有知道他们每时每刻都在做什么，才能在危机到来之前，抢先发难，将危机铲除于萌芽之中。

抓军心！派密探！将行军司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至于什么宏图霸业，就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到时候，就算真的被人逼到绝路，有这么多人为自己陪葬，这辈子也值了！

最后，他审视自己，发现懦弱与野心交织，无能和敬畏共勉，内心深处依然兴起一丝怀疑：就我这样的人，真的能成大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