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总是夹杂着几分阴邪不安,卷过永康苑残败的遗骸,带起难闻的黑灰,在风中打了无数个转,呜呜咽咽。
恍若枉死的冤魂在哭嚎。
在寂静的夜里,一道青灰的身影还在烂木灰尘里不要命的窜走,曾经明亮的大眼睛腥红浮肿,白嫩的手指早已血痕遍布,伤口凝固又被木齿锯开,漆黑暗红。
冬杏蹲在倾斜的石柱后面,咬唇盯着简淼绝望固执的身影,泪水淌过她乌黑的脸,眼里堆满了欣喜。
刚想踏出脚去,耳边再次听见永康苑一众人临时的哀嚎,拜西安死前的凄厉忧思。
云曦……云曦!
她闭上眼,又是那浓烟滚滚,烈火焚烧的画面。
若不是小姐失踪,夫人不会将龙魂卫悉数派离身边,四处奔波的寻找。而将自己身边,陷入绝境。
她撇开头,转身钻进阵法。
忽得,她有些怨恨,所有的恐慌不安,害怕悉数冲破闸门,仿佛终于找了一个突破口。
“冬杏!”
冬杏身子一僵,心里焦急的吹促自己快走,可再也踏不出一步的步伐,让她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冲刷着她满脸的黑灰。
简淼望着那熟悉得身影,猛得从废墟里扎出来,哪知蹲得太久,她眼前一黑,直接摔在烂门旁,手臂被划了一道十寸长的口子。
她甩甩头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着往冬杏身边靠近,大滴的血滴了一路,在漆黑的地面晕开,如妖艳的花。
酸麻的腿揪心的痛,她恍若不觉,弯弯曲曲的向前,终于用手扒在了冬杏身后的石柱上。
“冬杏……冬杏”简淼咧嘴一笑,红肿的眼欣慰却小心翼翼“你在啊,那好,你带我去寻义母,可好?”
冬杏冷漠转身,仰着头看着她,大口大口的的呼吸,一字一顿开口“好?好?!她——死——了!如何说好!”
犹如晴天霹雳,简淼眼前一白,跌靠在石柱上,却固执的看着冬杏,言语森冷“我要听真话!”
冬杏被盯得脚底蓦然生寒,仍旧昂头的看着她。
“夫人死了——”她吼得很大声,空落落的废墟来来回回回荡这四个字。
“云曦叛变,在固若金汤的永康苑放了麒麟真火,阵法的限制,外面人进不来”她咧嘴一笑,诡异的很。
“里面的人也出不去!活活——烧——死!”
“不可能”简淼上前抓着她的衣襟“不可能!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义母呢!”
冬杏仰头看着这个高出她半个头的少女,心里蓦然升起源源不绝的心酸,她撇开头,固执的不让她看她眼里朔朔直流的眼泪。
不再疯狂,声音沙哑无力“大火一日,将这里化为了灰烬,我们跟着夫人藏进了地窖,得幸活了下来。可是……”
她扭头泪目看着简淼“可是水晶宫来了皇旨,带了名单,来永康苑一个一个的搜寻,对着姓名将婶子她们一个一个屠杀。为了护着孩子,她们一个一个的往外面走,最后一个…呜呜呜呜…是夫人!她告诉我,外来的人可以带着孩子活下去……她将护身的玉佩捏碎,化成了迷踪阵,将阵法交于我,便出去了。”
她狠狠的拽紧简淼的袖子
“夫人让我将小公子交付于你!你可信吗!”
“在哪!”
冬杏咬牙固执的问“你,可信吗!”
简淼腥红着眼厉吼“在哪!义母在哪儿!”
冬杏也歇斯底里的大吼,泪目斑驳“你—可—信—吗!”她使劲的攥着简淼的袖子。
简淼甩开她的手,转身,往废墟走去“我不相信你。”义母怎么可能丢下她一个人。
不会的……
冬杏追在身后,心里陡生怨怼,咬牙切齿
“你凭什么不信,若不是你!夫人不会派出龙魂卫!置自己于危险中,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啊!”
那双刨着烂木碎屑的手一顿,一瞬后又继续挖。
“我真替夫人不值!”
“她将所有的希望的寄托给你了!”
“你呢!”
“懦夫——懦夫!”
…………
冬杏歇斯底里的谩骂着,跟着废墟里的简淼挖开一堆又一堆的废墟。
直到天空放亮,冬杏才绝望妥协,夹杂着气愤红着眼对着她大吼!
“你不养,我养!”
冬杏转身就跑,简淼一把扯住她的领口,一个踉跄,冬杏栽了回去。
简淼高高的身姿给冬杏头顶形成了一片阴影。
她撇头看这个即便在初阳下还阴冷寒目的少女,莫名有些害怕。
“还有一个呢!水晶宫可否知道义母所生为双生子!”说到这,简淼目光阴寒,恨意难平。
冬杏扭回头不看她,泪水再次鱼贯而出“夫人将他抱出去了……”她掩面大哭“抱出去了!抱出去了!”
虽是意料之中,简淼心里忍不住颤抖,闭了闭眼,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无视腿脚的麻木,跌跌撞撞的往昨晚的石柱方向走去
“走吧,他该饿了。”
冬杏恍然大醒,赶紧往前面奔去。
时不时不放心扭头看她,见她还在,才舒展眉头转过身去。
简淼跟在冬杏身后穿过一道又一道被屋檐铺盖的缝隙,望着前面望不到边际的一丁点缝隙,恍惚看见了那条敞亮奢侈的九曲回廊。
在里面,义母打着蒲扇扭头对她巧笑倩兮,云曦在一旁给她讲着杂文趣事。
蓦得,简淼眼前一昏,撞在了身前的的烂木上。
冬杏惊慌回头,只见她平稳的跟紧的身后,只是手臂那条凝固的十尺伤口,再次裂出了血。
她想去抓着她询问,触及她阴冷的目光时,她还是扭头继续疾步带她穿梭在阵法处。
终于两人进了地窖,安静的地窖刺骨冰冷,简淼看着冬杏在墙角画咒,石墙一现。
传出了婴儿嘹亮的啼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