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风间正襟危坐,直视着秋濑或说道,“不管是现在的决定还是未来的道路,我都已经彻底考虑过了。那或许会非常艰难,不过,我想要和纲吉一起走下去。”
秋濑或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说道:“你原本是一个谁都不依赖、过度自立、只知道勉强的孩子,现在又做出完全相反的选择,这之间的落差,不会造成负担吗?”
他没有明说会给谁造成负担,不过风间心里清楚。她捏紧自己的手指,深呼吸一口气才说:“我相信他。”她也清楚自己在某种程度上过度依赖纲吉了,对他人来说,这种依赖或许会很难承担,可那是纲吉。她的脸上露出轻快的笑容:“纲吉的话,会好好负担起来的。”
“而且,我还有很长的时间去调节自己的心态。”风间按住了自己的心口,笑嘻嘻地眨着眼睛,“我还小啊,纲吉也一样,在我们身边,都还有别人可以拜托,就像你一样。”
是的,她还小,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对这个世界都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哪怕她现在说自己做好了准备,也难保以后不会因为困难大受打击。可是这很正常,她只是一个人类,智慧也好、经验也好,都是有限的,所以犯错是理所当然的事,只要之后纠正过来就行。
她依靠着的人的确是纲吉,不过她也认识很多有能力的人,完全可以拜托他们。人与人之间只有互有往来,才能称得上正常的人际关系,单单一方的一味付出和一味索取,都是错误的。
就像秋濑或,他并不是扮演她监护人的侦探,而是常年相处如同亲人的监护人。曾经她把所有的关系分得太清,现在嘛,就模煳一点,偶尔耍耍脾气、任性一点才正常不是吗?
秋濑或笑了起来,也没说话,捏着那摞纸走到办公桌前,拿出签字笔开始一张张地签字。有几个条款不明的,他还会细致询问过风间,如果风间也不了解,他就先放着不签。
风间托着下巴看他签字:“我要是走了,你到时候会不会寂寞啊?”
“不会。”秋濑或回答得很干脆,注意到风间鼓起了包子脸,他就笑了,然后郑重地说道:“在这个世界,空间上的距离说明不了什么。”他用笔帽的一端指了指风间的心口,“重点是这里,只要两个人的心不变,那么就是在一起的。”秋濑或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微笑道:“这十多年来我也没好好地打开你的心扉,不过现在别人做到了,不知道我能不能沾个光住进去呢?”
他和家人的来往并不密切,感情上也比较澹薄,或许和神之观察者这点有关系。不过对于风间,秋濑或是真的很在意。当年风间跑进侦探社后,他第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异常——这孩子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出于兴趣解决了她的麻烦,又动了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恻隐之心,自愿担当了她的监护人。
搞不好,是因为她的“光”太强烈了,所以他希望她能在这个世界好好地生活。
要形容的话,就是他发现了一颗蒲公英的种子,干瘪瘪的,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跑。可是被吹跑后,这颗种子搞不好只会腐烂风化,所以他把种子种进了土地里,期待着它能够生长出来。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园丁,除了最初的“种植”,他没有提供任何帮助。不过,这颗种子现在的确长出了叶片,还开出了朴素却鲜活的花朵。让一直不愿绽放的花苞盛开的,是“太阳”呢。
跑去蹭“太阳”的光,想要欣赏花朵绽放时的美丽,是不是有点厚脸皮了?
秋濑或挠了挠脸颊,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随即听到,风间用同样郑重的语气说道:“好,哥哥。”突然改变的称呼让秋濑或愣了一下,只看到风间的笑容:“一直以来都陪着我这样性格糟糕的家伙,辛苦了。”她和秋濑或只是法律上的监护人与被监护人,关系并不亲密。
可是如果不是一直有人守着那颗种子,期待着它开花,它也不会为了回应那人的期待,努力生长出来。毕竟那是一颗对自己无比自卑、不认为自己具备任何价值的种子。
所以,对风间来说,父亲也好、兄长也好,秋濑或就是家人。
“你这家伙……”秋濑或想笑,嘴角牵了牵,却是微微垂下头,又用力按在风间的头顶。
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他以为自己即使有朋友,这辈子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他观察着世界上的一切,成为了知名的侦探,却不知道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还是在履行职责。
但是现在除了神之观察者,他又有了新的身份——来自完全脱离“世界”的认知的风间。这个人不是神会观察的对象,因为她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住民。
所以他是出于个人的意志在观察她——和当年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处呢。不过,这么一想,他纠结至今也没必要啊,仅仅是换了一个周目,他就是他、秋濑或,这点不会改变。既然在之前的周目,他好好地证明了自己的意志,那么何必再次证明“结论”?纯属浪费时间。
秋濑或笑出了声,风间则是更加茫然了,前者收回手,耸肩道:“我只是发现我在有件事上钻了死胡同,还要多谢你帮我走出来。”以后的道路,大概会更加开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