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结束的这天,周落收拾书包时,被身后的小哥拉到了班级的墙角。
放学时分,考试又结束,学校的几栋教学楼在几分钟内几乎空无一人,小哥把灯关了,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见他还不说什么,周落来了脾气,说:“干嘛啊?”
“江湖救急。”
昏暗的教室里,男生耷拉着脸,轻声问她:“你知道吗?上次我带你去‘堇色’之后,那儿没多久被查了。”
“查了?”
“对啊,被警察查了!”
周落打了一个哈欠,说:“哦,查了查了。”
“不是啊姐,关键不是这个!关键是……许斐凡……也不见了……他那些朋友都说他……他失踪了……现在……现在……”
他说着说着,双手忽然大力握住周落的肩膀:“姐,要不我们也去做这个生意?我听人说,要不了多久能搞到……”
周落痛得皱起眉,她握拳锤他的手臂:“你他妈给我放开。”
男生这才松了力。
他朝后退了几步,教学楼外的散光投入室内,周落看着他,渐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瘦了很多,但不是正常的瘦,是一种呈现出病态的消瘦。
脸颊微陷,眼窝深凹,原本健壮挺拔的身材已经隐约可见骨架。
周落不自禁出声:“你多久没吃过饭了?”
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周落,说:“那有什么好吃的?”
一股异样感涌上心头,背脊窜上寒意。
他抬脚向她逼近:“你还记得校花吗?我终于知道许斐凡用了什么办法让她能变得……那么下贱……不过应该说,那天去‘堇色’的人最后都会乖乖地听他的话。现在许斐凡失踪了,我们只能自食其力……不过可能人多一些,把握大一点……”
“姐……我……”
他再抬头,人已经不在了。
只有门敞着。
周落下意识跑出教室,她感觉到一些不对劲。男生略微癫狂的神态说明,他现在已经有为了那东西不顾一切的念头了,可他还想拉上她……
这也表明,她是那天去‘堇色’唯一没有上许斐凡当的人。
一个人在街头游荡许久,红色线框的电话亭里空无一人。
周落早把韩珉的电话号码背得烂熟于心,摁下那一连串的数字,她握着电话机等待着。
还是同样的结果——空号。
时间仿佛拨回几个月前,她看着小纸条站在电话亭里拨出一串号码。
仍然是同样的结果。
韩珉是什么意思?
周落垂头把电话挂了。
莫名地,她想起来另外一串号码。那是一串来自另一个归属地的字数,中国的西南边陲。这是那天来接她的姓谢的助理给她的号码。
那人说:“教授想,小姐以后或许会找他。”
她拿出那张名片,正面写着他的名字和职位——谢弋,化学研究所研究员。只有这些字是,别的、具体的信息都是另一种语言。
扭曲、蜿蜒的文字,她从未见过。
韩珉会不会也和这个有关?还有她舅舅的失踪,所有的谜,仿佛都被藏入这鬼语般的文字中。
周落在电话机上摁下第一个数字,手指停在按钮上方——
她到底该不该这么做?
……
……
……
三天后。
东北与朝鲜接壤地,丹城。
罗成挂了电话,他的妻子拿了一件厚实大衣走过来给他披上。
“外面冷,不比里屋。”
女人架着衣服,男人穿上后对低头扣纽扣的妻子说:“把涵涵送了。”
涵涵是养女的小名。
女人扣纽扣的动作慢下来:“我看着涵涵挺乖的。”
罗成冷哼:“昨天晚上,有人打电话告诉我说,村里头在派人下来查人口,她是黑户,你想我们全家老小都被上头人查一遍?”
女人长叹口气:“我不怕被查,我是在想……”
“这事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你平白无故地怎么能领养到一个又一个女孩?”
女人慢慢蹲下身,拉着他的衣袖说:“犯法的事情不能做啊老罗。”
罗成气极地指着她:“你还有能耐了?反过来说我?我要怎么做还要你管?”他抬脚踢在女人身上,边踢边说:“吃我的、用我的,还轮到你来教训我?”
女人撞到衣橱上,男人几下踹空,心头更为光火,这动静一大,把旁人也招来了。
孟昀双手勾住罗成膀子,劝说:“哥,消消火,嫂子也不是故意的,消消火消消火……”
韩珉低声询问:“你还能走吗?”
罗成妻子摇摇头,神情疲乏,只喃喃:“这一年到头人不在家也好……”要不是今天,她都快忘了她嫁的这个男人的秉性。
她只有忍着、忍着。
罗成挣脱孟昀的束缚,他整了整衣服走出屋子,走之前扔下一句:“你也别想离婚。”
女人袖口处露出大片的青紫,韩珉将她的衣袖卷起来,看看说:“嫂子,我给你处理下伤。”
“没事,”她把衣服拉下来,“都习惯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不得不靠他……他也不会放过我……”
她独自扶着墙壁站起来,目光落在韩珉身上:“你是好人,别跟着他做,罗成……罗成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