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前,谢弋得知莫邵走货失败的消息。
这是他亲信透露的,说他们就在别墅共商。
他感到兴奋,一种莫名、奇异的感觉在胸中回荡。
为此他带了几位好手、一辆车来到别墅。
出发前,他又注射了一回s。谢弋不是没尝过毒,但s是给予一种前所未有的梦幻感,身心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恐惧感。
夜色树影下。
他们的车蛰伏在距别墅三百米开外的地方。
他先派一个好手去探路,那人生性敏锐、聪明,懂得随机应变。
十几分钟后,他回来,说警车已经在外包围了别墅。
有人说他们要赶紧逃。
谢弋吸得正嗨呢,听到这句话,指着那个窝囊废,来句:“打,他妈的给我往死里打,你们要是谁敢临阵脱逃――”
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阴测测地笑了声,“钱不要没事,你们家里人……”
这些好手出身贫民区。
那些穷人,弄死一个,对他而言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逞论莫邵都没倒呢,哪怕倒了,这金三角生机仍然无穷无尽。
谢弋在一顿打骂声中嗤笑着下车。
他朝里望那别墅,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今夜无星无月。
没有光。
他笑笑。
少了点颜色,不够好看。
要有火,滚滚的烈火,将整个人间都烧出地狱的颜色。
他谢弋大半辈子为了莫邵宏大毒业至今,都没做过什么尽兴的事。他父母因莫邵而死,他自以为能够得到他的信任,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
韩珉的出现打破了本应是他唾手可得的一切。
害他到现在这地步的,也是他。
所以这不能怪他。
他只是见他们困难、被包围,就好心好意地扔了捧火。
管烧死谁呢,死得越多才越好。
他只想撕裂夜幕,一窥春光。
没料到春光乍泄。
他守在别墅不远处,看着警车中剩下的人匆忙去救火、离开去联络当地警方。
谢弋想,会有谁被他守株待到呢?
他期待是韩珉。
逃出来的一个家伙见到他就跪下,他问了他几句,才知道原来那小姑娘也在别墅里。
这就好玩了。
果不其然,被他等到了。
“姓韩的对你可真好……”
周落张嘴正要喊――嘴巴、手,都被另外一个男人制住。
谢弋笑着靠近她,埋在她颈侧深吸气,“果然是个小姑娘……”
她瞪他。
谢弋收了表情,眼神癫狂而兴奋。
“我带了四个手下,现在离天亮还要几个小时呢,你说,让他们四个人轮流上你……或者同时上你……”
周落怔住。
他摸她的脸,神情迷醉:“一定很好玩,对不对?”
周落脸色惨白。
……
借着夜色掩护。
车子驶向郊区更深处。
莫邵安然坐在后座拨弄骨珠,韩珉在驾驶。
他阖眼说:“暂时不要送我回任何住所,现在条子一定盯得紧……”
韩珉:“我有个地方,隐蔽也安全,没人知道,您要是信得过我……”
莫邵神情疲惫,抬手:“唉……都这份上了,你又在火中救我,我莫某怎么不信你?”
车厢晦暗,车表盘上亮红、荧绿的数字跳入眼中。
凌晨两点三十四分。
他面无表情地正视前方路况。
深夜,车急速驶过一只猫的尸体。
开膛剖肚,浆红的血干在柏油路上。
这样的残躯遗骸,毫无美感。
温度退却,意识清醒而异样宁静。
世界在他眼中只分为两色。
黑与白。
凌晨两点四十四分整。
他们进入郊区边沿的一处废弃的医疗器械厂。
空旷偌大的工厂中,有腐锈的气味、老鼠蹿过的吱吱声、脚步的回荡。
莫邵攥着他手腕上的骨珠,疑惑地轻声问:“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他背对着韩珉。
韩珉面无表情地朝他后脑勺举起枪。
他也轻轻回他一句:“没问题。”
这里是你的坟墓。
能有什么问题?
……
漫天火舞,将整个黑夜照得亮如白昼,也像从未见过的天堂。
不远处,漆黑树林下的警车旁。
方毅山握住韩徽的肩,问:“周落呢?还没找到吗?”
韩徽皱眉,扫开他的手,“不要担心,这边都是我们的警力,韩珉四叔也在赶过来,不会有事的。”
“可是周落――”
“老方……”他压低声音,“你我之间认识二十多年,你还信不过我?”
“周落一定能找到,不过……有些事情我要和你说说……”
“这件事过后,你就从线上退了……”
他烦躁地抽根烟。
两车之隔。
韩徽手下递给孟昀一张卡。
孟昀拧眉打量,斜睨他:“你们这什么意思?”
那人说:“孟先生以前是在毒商罗成手下做事的。”
他神情一滞。
“虽然孟先生在缴毒中也功不可没,但是……您这只能算是坦白从宽……”
孟昀攥紧拳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张卡上的钱够你和你心爱的人无忧无虑地过完两年,孟先生想,到时候您会有自己的孩子,可像您现在这样的情况……只怕有些艰难……”
“无忧无虑地度过这两年,慢慢地从长计议……这样的生活是不是很舒适、愉快?”
“如果孟先生答应我们的条件,那么不仅这张卡上所有的钱归您,您也不会受到任何牢狱之灾……”
“况且,我们的条件,不算是为难您……”
黑暗里。
他死死盯着手上的卡。
在这一刻,这就像一块最锋利的刀片。
即便握得鲜血直流,他也不想松手。
孟昀闭上眼,又睁开。
眼前凌晨的昏黑愈加模煳,像一团打转的墨汁。
他们在中间小小的黑色漩涡中。
被吞噬。
……
荒草丛生的夜下。
废旧的医疗机械厂。
一盏灯开了,沙黄色的光。
小飞虫在打转,撞上、掉下,在地上抖抖翅膀,又飞扑到灯泡上。
嘶――
火烧般的烫。
小黑影轻轻掉落在地。
陈旧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人,那人手脚被牢牢束住,闭住眼,光打在脸上,面色呈现一种枯死的黄。
他缓缓睁眼,浑浊的瞳孔缩小,倒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一副濒死之相。
韩珉戴上橡胶手套。几种常用型号的手术刀罗列在他眼前。
刀片刃端泛起冷光。
莫邵扯扯嘴角,低声笑笑,声音虚弱:“走货线路、这批出问题的军火、罗成……都是你做的……”
他没说话。
“我早就应该要察觉……这几年但凡走过的路线……总有条子……”
一阵咳嗽。
莫邵喉间血腥翻涌。
“是你……”
韩珉这几年尽心竭力制毒,他实在是料不到,并且也实在是不会料到――这个看似温和无害的男人,竟一点点掏空了他的帝国。
他当韩珉受他掌控,为他做事。
熟料温顺的羊也会反咬一口,让人鲜血直流。
“我一直想剖开你的心脏看看……”他选了一把手术刀,“想看看,血会喷多高?”
“您也不年轻了……”他摇头,“天花板是不行了,喷到灯泡那……”
他弯唇:“倒是可以试试……”
莫邵视线停在灯泡上,喃喃:“为什么?”
“我不会让你很快死,我是个医生,莫爷对我的医术,要有信心。”他侧头,光照清他的眉眼。
漆黑与冷白。
他面无表情地,准备收割生命。
该从哪先开始呢,剖开这具还活着的、内里肮脏的苍老身躯。
刀片贴在他颈上,他迟缓地感到冷意。
彻骨的冷与恐惧。
他瞪大双眼,喊:“给我理由!”
韩珉不耐地皱眉。
真吵。
先切掉他声带吧。
男人开始挣扎,他澹漠地看着他从手术台摔到地上,嘶喊着救命。
韩珉陡然觉得这一刻的莫邵像条狗。
没有丝毫尊严。
不过想想也是,他怕死。
他踩住地上匍匐的人一侧肩,低声说:“你这么想逃,那就先挑了脚筋、手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