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动,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真怕弄脏自己的手,而是大家这会儿的脑子比较乱,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罪爵那句服从命令是个什么命令呢。
至于那些联系前言已经大体猜到之后会发生什么的人,多数也都像钉子般杵在原地,拼命地垂着脑袋,尽可能地不想让那位罪爵注意到自己。
只有少部分人走出了队列,确确实实地往前踏了一步。
这些人不过十几个,其中除了那些真正有所觉悟的战士之外,还有几个至今没弄明白情况,觉得现在走出来可以出出风头给面前这位新晋贵族一个好印象的人。
薇洛和瓦雷兹都想说些什么,结果罪爵阁下却并未给他们机会,只是淡淡地点起了名
“卡尔洛、安德雷亚、萨米。”
三个人沉默地离开人群,走到罪爵面站定。
“埃姆雷、阿莱士、布莱斯桑德罗。”
又是三人走出队伍,薇洛在这个过程中敏锐地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因为这支队伍中有两个叫做布莱斯的人,所以罪爵在点到他的时候特意加了姓氏。
他把所有人的名字都记住了?我记得他只是最开始看过一眼名册而已,如果只是单凭那一眼的话,这也太
薇洛震惊了,不止如此,她发现旁边的瓦雷兹也同样露出了讶异的表情,显然是和自己想到了相同的事。
“罗德迪戈、银锭、费德里科、黑枝。”
又是四个人出列,沉默地在罪爵面前排好了队。
“阁下!”
薇洛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目光灼灼地盯着罪爵的双眼,虽然一言不发,但目光却是分外地坚定。
瓦雷兹也看了过去,身体宛若标枪般站的笔直。
“好,我知道了。”
墨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多问一句话,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埃姆雷、黑枝,回去。”
第二次被点到名的两人都是一愣,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转身走回到队伍中,心底却是狠狠松了口气,因为他们虽然知道要发生什么,也认为自己足以承担接下来的任务,但在刚才出列走前后,看着广场上那一张张惊恐的面容,内心却是再度挣扎了起来。
结果却被罪爵勒令归队,这不得不让两人感到一丝庆幸。
很显然,墨在选人的过程中并不是随便报几个名字那么简单,首先,没搞明白状态的人统统没有入选,逞强的人除了出列后才开始忐忑的埃姆雷和黑枝外也并未被点到名字,再然后就是,所有出列的女性都没有被点到名字。
薇洛与瓦雷兹两人不是傻瓜,罪爵的意图两人全都看在眼里,所以这会儿却是打从心底地感激对方。
“其他人原地解散,自己找地方休息。”
罪爵再次下令,并在之后眯起双眼补充了一句:“不要胡思乱想。”
“是”
两百多人在简短地应了一声后立刻原地解散,就连那些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的战士也被周围的气氛感染得有些压抑,飞快地转身离开了,辛苦奔波了整整大半天的时间,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算好,他们确实需要休息。
至于那些暂时还不能休息的人
“你们先去广场外沿待命。”
罪爵挥退了那八个被自己点到的人,然后才转头看向自己身后欲言又止的薇洛和瓦雷兹,莞尔道:“还有点时间,想说些什么?”
“阁下”
薇洛猛地抬头看向对方,却是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咬牙问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罪爵却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问道:“怎么做?”
“就就是刚才您说的那个命令那不是”
薇洛磕磕绊绊地说着,虽然话不完整,却算不上有多难懂。
“哦,那个啊。”
罪爵心领神会,却是在迟疑了半晌后才摊手苦笑道:“因为我是个懦弱的人,所以才要让两位帮忙做出最后的决定,说是自欺欺人也好,但那确实会让我感觉好受些真的很抱歉。”
瓦雷兹当时就急了:“我们并不是那个意思,阁下,既然这个主意是我想出来的,那为什么您还要”
“因为我只是有些懦弱,还不至于连担当都丢了。”
罪爵却是轻描淡写地打断了瓦雷兹,笑道:“佛赛公爵把大家托付给了我,既然如此的话,这个命令不由我来下,难道要由你们来下么?”
“”
两人都沉默了,他们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却没想到罪爵还没等瓦雷兹表完态,就已经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据我观察、经我判断、瓦雷兹先生和薇洛女士颇有微词、我有资格要求诸位服从命令。
他用上述这些话三言两语便将两人摘了出去,把全部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我们不能为了求个心安就拿四百多为战士的生命开玩笑。”
罪爵轻声叹了口气,回头望了一眼那些被集中在广场上的镇民,平静地说道:“在考虑完所有细节、权衡过一切可能后,这个答案其实一点都不难得出,摆在我们面前的其实就是一个天平,一边是不知道混杂了多少叛军的两百余人平民,一边是包括我们在内的四百余名战士,在摒弃侥幸心理之后,我们终究只能选择一边,我们冒不起风险,那些无辜者注定会牺牲。”
薇洛面色一黯:“但这不该让您独自承担。”
“不,事实上,这种事不该让任何人来承担,包括叛军一方亦是如此。”
罪爵微微一笑,耸肩道:“但如果一定要选出一个人来下这个命令,担这份责任,相信我,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二位可不要忘了,你们毕竟只是直属佛赛公爵部队的军官而已,而我则有着贵族爵位,更是有幸得到了加洛斯大公的赏识,同样的一份责任,时候如果被追究起来的话,我至少还有机会去解释这一切,但如果换作二位的话恕我直言,倘若闹大了,你们谁都不能全身而退。”
薇洛和瓦雷兹都张了张嘴,却是谁都没说出些什么,毕竟他们之前确实有过这个想法,甚至还因为这一点在心底诽谤过罪爵。
而可笑的是,这个道理现在却被对方拿来说服原本心不甘情不愿的他们。
一时间,薇洛和瓦雷兹两人的心里都是五味陈杂。
诚然,战争期间在隐秘行动中为了自保或封锁消息而大肆杀戮的事迹简直不要太多,哪怕是在这个游戏之外,现实中的战争史上也没少发生过这种事。
这无关于道义、善恶,只是一道道简单的选择题而已,而比起我死,你活这种事,绝大多数人还是会倾向于你死,我活。
依然以道恩管家这一身份侍立于罪爵左右的李佛垂下头微微一笑,他很清楚,从墨踏进这座小镇的那一瞬间开始,这里的人其实已经被注定了结局,区别仅仅在于究竟要经历怎样一个过程而已。
然后他就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尽管有保持得体的距离,但那对身负大量天柱山秘术的李佛来说毫无意义,他完完整整地看到了一场完美的演出,虽然只能模模糊糊地察觉到那位阁下的用意,但却并不妨碍这位亚伯之魂对前者产生由衷的钦佩。
说实话,刚刚的细节从表面上来看着实是无足轻重,但却极有可能会引发一系列不容乐观的连锁反应
当然,所谓的不容乐观仅仅只是对于李佛阿斯托尔之前的立场来说,与现在的他并无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