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例,太子自然是要整夜守灵的。行过九拜大礼后,太子便开始在灵前长跪,整夜不休,以示纯孝之意。
五皇子威王周岱广、七皇子惠王周岱亭、九皇子纯王周岱英及和顺、和福、和清、和泰等几位公主则得了俪夫人允许,从第三夜开始守灵。
嫔妃们则要不分日夜哭灵。
而宫中的一品夫人安俪,则因为与皇后生前情同姐妹,忽然闻此噩耗,又惊又恸,当即晕倒在安和宫,故而,除丧仪等一应事宜都由温贵妃打理外,一应举丧、哭灵也由温贵妃主理。
“梅贵人,你跪在张贵人下首。”
梅贵人终究还是拖着病体过来了。面色苍白的跪在一众哭灵的宫妃中间,身体摇摇欲坠。
乐师复又吹奏起丧乐,温贵妃举了举帕子,哀哀哭了起来。一众嫔妃也跟着哀婉的低低饮泣。
灵前的长明灯辉光璨璨,远远望去,懿德宫灯火分外通明。
午夜时分,沉沉的夜幕低低的压着西京城,如黑暗中蛰伏的无名凶兽。
阵阵的寒意侵袭了过来,一头虚汗的孝明帝忽然从梦魇中醒了过来,他猛然坐起,撕心裂肺的惊呼出声:“瑾儿!”
熟睡的柳美人被惊醒,慌乱的摇着孝明帝的胳膊:“陛下、陛下……”
孝明帝目光散乱,他粗鲁的一把推开柳美人幼嫩的身体,大声唤道:“关文!”
一个老太监应声而入,苍老的声音十分恭谨:“陛下请吩咐。”
孝明帝呼呼喘着粗气,混沌不清的声音中依然带着深重的恐惧:“太子呢?太子回来了没有?”
关文奇道:“陛下忘了么?太子已回来觐见过您,如今正在懿德宫守灵。”
柳美人方承雨露,孝明帝还在兴头上,正是万千宠爱之时。
她不知孝明帝今夜为何如此一反常态的大发雷霆,实在吓得不轻,裹了衣裳在一边瑟瑟发抖,稚嫩美丽的眼眸中充满了惊恐。
孝明帝看了看她,忽觉柳美人这副胆怯无知的模样十分嫌恶,便冷冷的道:“下去!”
向来君心莫测,柳美人哪敢违逆,只得乖乖的磕了头,含着泪水披上衣裳下了龙床。
孝明帝颓然靠在松软华丽的大迎枕上,心中依然惊悸:“关文……皇后是怎么死的?安俪……安俪究竟要干什么?”
关文偷觑了一眼孝明帝,垂目答道:“皇后娘娘是心疾突发不治。太医院的易院判、江太医、秦太医当时都在懿德宫。俪夫人盛怒之下,已将江太医和秦太医就地处死。”
孝明帝极不耐烦的道:“寡人不是问这个!我问的是安俪,她最近做过些什么?”
关文叹了一口气,知晓孝明帝并非全然糊涂,他垂首恭敬的道:“入夜时分,俪夫人带着鱼湘郡主进了暗姬陵。陛下但放宽心,陛下是在天恒石上留下姓名的西周正统,有白虎挂坠护佑陛下的本命原石,陛下的江山自当千秋万代,稳固不移。”
孝明帝神情陡然一震:“她果然又去了暗姬陵!不错,寡人……感应到了白虎挂坠的气息有异……凶兆应在储君……”
关文大惊失色,连忙劝道:“陛下慎言!陛下悲痛娘娘过世,才会有此胡思乱想。太子聪慧仁慈,五年治水,百姓交口称赞!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万万不可出此不祥之言哪!”
孝明帝微微眯上眼睛,仿佛还未从梦魇中挣脱出来,声音异常疲惫:“你不懂……”
他闭上眼睛,面上的皱纹如苍老的树皮:“十九年前,天象突变,南方朱雀宫陡然光华全无,白虎挂坠右眼滴泪……果然,南越宇文氏几近灭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