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珠在后院落水,程钰就直接将她安排在了后院正房休息。
衣裳湿透了,肯定得换,偏偏程钰这边没有女眷,便挑了身没穿过的中衣先让四喜送进去服侍含珠换上,含珠那身洗好了摆在外面晒着,这时候日头足,用不上多久就能干了。
内室里面,含珠盖着薄被靠在床头,红着脸道:“舅母,真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你别误会,嘉表哥没有欺负我,他不是那样的人。”
方氏越误会,含珠就越觉得丢人,好好的自己都能掉水里。
“真不是?”方氏再一次问道,就怕自己的儿子长歪了,求而不得生出坏心思。
含珠摇摇头,为转移长辈的心思,问起前院的事情来,“您怎么跟侯爷说的?”在这些知情人面前,含珠一直都喊楚倾侯爷。
方氏温柔地摸摸她还没有干透的长发,笑道:“实话实说呗,前面应酬忙,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就是怀疑也没法过来看你,让你安心休息,什么时候方便回府了,派人去知会他就行。”
大夫人三夫人散席后就告辞了,自家与含珠姐弟是程钰正经的亲戚,过来坐会儿理所应当的,反正有阿洵这孩子,就说他舍不得表哥,非要赖在这里多玩会儿,迟些走合情合理。
事情都安排地妥妥当当,含珠放了心,见方氏疼爱地看她,含珠很是不好意思地道:“我笨手笨脚,舅母别笑话我。”
方氏拍拍她手,柔声道:“这有什么好笑话的,舅母三十多岁了,照样怕虫子,前两天你嘉表哥绑了一只知了引壮壮抓,阿凝胆大在一旁看,我就不敢。唉,一到夏天虫子就多,都是没办法的事。”
“姐姐,你换好衣裳了吗?”阿洵乖巧的声音传了过来。
含珠与方氏相视一笑。
方氏走过去让阿洵进来,她去了堂屋,对守在这边的外甥儿子道:“含丫头没事,哪都没磕到,你们放心吧。”
周文嘉松了口气。
程钰指着西屋道:“表妹衣裳等会儿才能干,舅母也去歇歇晌吧。”
方氏点点头,领着丫鬟去了对面。
程钰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周文嘉坐他斜对面,瞅瞅他,对着外头问道:“府里这么忙,表哥不用去前面招待客人?”
话里带着一股怨气。
程钰侧目看他。
如果说之前他不明白周文嘉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在池边一番对视后,程钰很清楚了,无非是将他看成了争抢心上人的对手。换成无关的人,程钰不屑理睬,但周文嘉是他表弟。
正好有些话,程钰也想同他说了。
“你随我来。”他起身走了出去。
周文嘉看看东屋,气鼓鼓站了起来。
程钰站在走廊里与他说话,左右视野开阔,不必担心有人靠近偷听,“文嘉,我知道你喜欢表妹,但表妹已经忘了以前的事,人也彻底变了性情,就像我以前厌恶表妹的臭脾气,不讨厌这个,你确定你依然喜欢现在的表妹?”
“你岂止是不讨厌她,你根本就是喜欢上她了是不是?”他把事情挑明了,周文嘉压抑了半年的怨气一股脑都爆发了出来,一句话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程钰冷了脸,“你胡说什么?”
都要跟他抢人了,这会儿居然还要否认?周文嘉气得直笑,指着上房东屋道:“你不喜欢她,为何总是偷看她?一次两次是我误会你,七次八次也是我多想?还有刚刚,你明知我跟表妹的关系,为何要让我走?表妹与我青梅竹马,该救她也是我救,你凭什么跟我抢?”
“她都忘了,”与周文嘉脸红脖子粗的愤怒模样相比,程钰十分平静,“她都忘了,现在在她眼里,我这个表哥更像是兄长,我帮忙比你合适。”
“呸!”
周文嘉怒不可揭,勐地冲上前攥住程钰衣襟,红着眼睛一字一句逼问他:“表妹是忘了,难道你也忘了?你也忘了我跟她的感情吗?你是我表哥啊,你明知我喜欢她,为何还要趁虚而入!别找那些狗.屁借口,有种你对天发誓,说你对她只有兄妹之情,没有半点私心!”
程钰本想掰开少年手的,却看见他眼里滚下了泪,神色越愤怒,这泪就越显得他可怜。
他抬到一半的手,放了下去。
周文嘉不要他的沉默,提着男人衣领逼他回答:“你说啊!说你不喜欢她!”
像是已经知道了答桉,少年脸上泪水越来越多,程钰不忍再看,别开了眼。
他不想表弟难过,可他想到了含珠对表弟的态度,那日在书房,他才提了一句表弟与她合适,她就哭了。
她是真的不愿嫁给表弟的。
那么与其让表弟继续执迷不悟,与其让表弟怨她心狠,不如他来扛下表弟的怨。
今日的一切,本就是他惹出来的。
看着背对他坐到长椅上无声落泪的少年,程钰低声承认道:“是,我是喜欢她,喜欢她胆小害怕的样子,忍不住想去护她,喜欢她温柔如水的样子,忍不住想被她关心照顾,喜欢她做的糕点,喜欢她绣的针线,喜欢她哭喜欢她笑喜欢听她说话……对不起文嘉,我决定以后都会对表妹好,直到她喜欢上我,你怨我恨我我都不在乎,除非她又变成了原来的表妹,除非她不喜欢我,我不会把她让给你。”
周文嘉眼泪渐渐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