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草长莺飞,是小冰河时期里一年中最美妙的时节。
人们都换下了厚重的冬装,穿上了薄薄的单衣。
冬季里的潮寒阴冷已经离去,花红柳绿,小桥流水人家,江南又回到了那个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美妙天地。
烟雨之地,最是一年春好处,多撩人呐。
金陵秦淮河上的花船画舫,秀美婉约的歌女舞姬们载歌载舞,与登上船来的风流才子多财善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好不欢乐。
虽然赣西的局势有些不那么美妙,虽然淮西的局势也有些压力增大,可这一切对于金陵何曾有半分的影响?
尤其是江南士绅集团,早就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了。
伴随着去岁长江之战的结束,金陵城已然是脱离了战争的威胁,高官显贵们也好,士林名流们也罢,放浪形骸者颇多。
这些人里有的是报复性消费,有的则是丧失了希望。
崇祯帝跑到金陵之后可没有荒废时日啊,真的很努力很辛勤的。可好不容易凑出来的五万金陵京营又济的什么事了?
如果不是秦朗来力挽狂澜,崇祯就要落跑第二回了。
而同时秦朗集团表现出的强大军事实力,也真的震动了很多很多的人心。
那么多的八旗兵加上整个左军集团的精锐精华,近乎被秦朗一举全歼,这真太震撼人心了。
以南都京营为准,那需要数量增长到多少,才能达成如此成就啊?
而且秦朗此前徐州之战时候的兵力多寡还明明白白的摆在那儿呢,如此大的增长幅度,增长速度,根本就不是金陵可比的。
所以一些人就沮丧了,认为差距太大。
别看金陵似乎还拥有不小的地盘,比如说江南江浙,比如说胡建两广,还有大半个赣西和大半个两淮,认真的看一看,比当年老朱称吴国公时候的地盘可大多了,但是真正有用的地盘真心没有多少啊。
首先胡建那是人家老郑家的地盘,两广中的桂西是白瞎的,鄂东倒是每年能提供一些粮饷来,可也仅限于此了。
至于赣西和淮西,那就是两大消金窟,一个凤阳战场能把整个黄河以南的淮扬精华之地的钱粮税赋全给吞没了,而赣西的厮杀,也一样是金陵一沉重的负担。
可以说,若不是两淮盐业在撑着,只靠着大明朝正常的税赋收入,崇祯帝最多是个维持现状。
与当年的太祖爷朱八八比,崇祯帝眼下看着地盘不少,可真的很缺兵少将啊。
也就是有了一百多万且还在继续向上增长中的两淮盐税打底儿,崇祯帝这才能腾出手来继续发展南都的水陆京营。
但如此的扩充速度和军伍的战斗力,怎么看也都无法与秦朗相比。
那如此情况下,一些人选择发愤图强,千方百计地增强自身实力,就比如说秦朗的小舅子。
朱慈烺从去岁秋日里起便坐镇工部,当然了,名义上朱慈烺还是去学习去观摩的。实际上则是监工,对于一应军器的打造很是上心。
内阁和六部的几名干实事儿的重臣也真的革除了不少痹症,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漂没。
大明朝文官当政最疯狂的时候,钱粮不出京就能直接给‘漂没’了三成,这是何等的可笑啊。
而如此腐败的吏治,大明不亡岂还有天理?
崇祯帝在燕京时候不是没想过革除这一痹症,然而他不是无脑笨蛋,感觉得出‘漂没’这两个字后所代表的巨大能量。
那是在跟整个文官集团做对啊。
所以崇祯帝沉默了,他选择了视而不见。
可是到了金陵后,崇祯帝思来想去,感觉自己之前的妥协退让也并没能得到好啊。
自己对文官集团妥协了,退让了,但文官集团就真的忠诚于自己了吗?
大难来临之时不还是有诸多的文官投降了李自成?舍弃了自己?
自己的妥协退让并没有换来忠诚,也没有换来国家社稷的复兴,要不是自己那个好女婿关键时刻赶到,大明保不准就已经亡在甲申年了。
所以崇祯帝二度开局,他还妥协退让个屁啊?
先沉默不言,等南都京营有了一定规模之后,崇祯帝便对户部、工部痛下辣手。在锦衣卫和东厂的配合下很是摘掉了一些人的顶戴和脑袋。
还别说,一时间还真的让官场上的风气好转了一些呢,但也只限于此了。
想要彻底带动大明的复兴,这谈何容易?
没听说过那句老话么?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明已经病入膏肓了,真想要活命,就只能一点点的去调养。
但实实在在的事儿有人去做,这到底是好的。
范景文、方岳贡,还有李邦华几个人,虽然牵扯到的枝枝蔓蔓甚多,但个人能力和操守还是很不错的。
加上性格有些转变的崇祯帝,在金陵这两年光景,君臣真心做了不少实事。
这也让不少大明忠臣看到了复起的希望。
汉献帝这样的傀儡天子都还有土孙瑞、董承、孔融、种辑、吴硕、王服几个忠臣呢,高洋这样的禽兽之辈,荒淫无度,草管人命,整日不理朝政,沉湎于酒色之中的皇帝也一样有不少忠心耿耿的干臣,大明执掌天下二百七十年,朱由校又怎么可能没有忠心效死之人?
只是大明真的早就病入膏肓了,吏治腐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革新扭转的,再加上那沉重的外部压力,令一部分人丧失了斗志,只求今朝有酒今朝醉,就也一样没什么稀奇!
对于他们来说,救国图强这么个大命题实在太沉重了,哪里有靡费之音好听?
今朝有酒今朝醉才是生活的态度,何必去放着旖旎绚烂的好日子不过,而自找麻烦呢?
秦朗与崇祯帝毕竟是翁婿,到时候还真能手下无情吗?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各方对峙牵制,谁也灭不掉谁,谁也亡不了谁,然后再来一个僵持数十年乃至过百年的诸侯争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