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凌锋也只是“嗯”了一声,也是极为傲然了。
那个小太监神色如常,恭敬却不卑微。
林清不禁对这名宫人心生好感,甚至有些敬佩。
能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却不自轻自贱,在这深宫之中实属难得。
等了没一会儿,船便来了。
“林大人,请上船。”那名宫人语气如常,不谄媚,不尖利。
宫人将手搭起,以扶林凌锋他们上船。
林靥和林画在这时候竟出奇地一致,听到可以上船,皆是赶忙往前凑,硬是将林清挤到了最后。也不知这样会给她们带来优越感还是怎样。
林清也不在意,甚至还有些想笑。也不知是自己年纪大了,还是她们还未长成,总觉得有时林靥,林画甚至是云晚心都幼稚得紧。
那名宫人自是将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禁对最后的这个小姐也是刮目相看。不骄不躁,不气不馁,大家风范,不过如此。
小太监依旧将手抬着,微微低头。
“多谢。”
林清只是轻扶着宫人的手臂,没有用力,对着那名宫人微微点头。
那个小太监纵是见惯了那样多的世故,却依旧愣了愣。
林清没有讨好,没有不屑,只是单纯的道谢。
林清不知,在这深宫中,能有这般单纯地感激,对于一个年幼便无奈入宫,在泥泞中单打独斗了这么多年的小太监来说,有多难得。
那宫人愣了好一会儿,“小姐折煞奴才了,奴才受不起。”
此时那名宫人与林凌锋他们都上了船,等着出发。
林清轻笑,回了句:“什么折煞不折煞的,谁又比谁高贵到哪去了。”
不知为何,林清见到这个小太监,就觉得他不该是一个宫人。至少,该有个更好的前程。
小太监大概是第一次见有人不把他当作低贱的下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林清叫他有些不知所措,便善意地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那船大得紧,看这般熙熙攘攘的样子,应是还有旁人。一时吵吵闹闹的,倒是没有人注意到林清。
那个小太监定了定神:“林小姐,奴才小欢子,如今在内务府做事。”
“内务府?”
小欢子没想到林清会对内务府感兴趣,顿了顿:“是。”
“那你可认得一个叫墨瓷的宫女?”
小欢子叫林清略微有些激动地样子,有些羞赧地说道:“小姐恕罪,奴才不知。”
林清虽是有些失望,却依旧笑着点了点头。
“你宫外头可还有家人?”在船上实在是无聊,林清索性与小欢子聊了起来。
小欢子讽刺地一笑:“大概是有吧。”
林清蹙了蹙眉,有些疑惑地看向小欢子。
小欢子笑得苍凉:“我八岁那年,他们把快要病死的我送进了净身房,从此再无音信。也许死了,也许他们没有了我这个累赘,过得风生水起。”
林清心中一疼,这么多年,那样小的孩子自己在宫中摸爬滚打,个中艰辛,怕是常人难以想象。
看着小欢子这样沮丧的模样,林清撑起了一个笑容:“既是无人心疼,便努力活给自己看。毕竟此生唯一要取悦的人,只有自己。”
小欢子直直地看着林清,从没有人与他说过这般话。他将眼中的湿意尽数抹去,眼神却只有坚定。
林清与小欢子再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便到了蓬莱岛。林凌锋他们一个一个地下了船。
小欢子依旧一副恭谨的模样,搀扶着他们。
“二小姐!”临了,小欢子却叫住了林清。
林清回头,眼中清明。
“奴才……拜谢二小姐。”
身边之人皆心生疑惑,不知谢从何来。
只有林清,淡淡一笑,与小欢子眼神相对,点点头,转身,再未回头。
身后,小欢子以谁都没有听到的声音:“活给自己看……”
眼神中,只有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