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半年来两人第一次碰面。以前还是主仆的关系，如今昨是今非，她的身份已大不同。即便是这样大不同，她还是要对面前的人行礼，还是要敬称这人一声“殿下”。

当青音带着傅飒进殿来时，六王女正在喝着药，明明是那么害怕喝苦药的人，此时如同品茶一般，一口一口地喝着，脸上不见一点勉强之意。她的身边没有平常伺候的贴身女官们，有的都是青字辈的侍卫，青虽、青往、越落，还有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负责在暗地里保护六王女的青影。

“殿下。”青音首先开了口。

六王女将药碗放到一边，看着另一个还没有行礼的人。

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人的身上。她终于弯下了腰，躬身行礼：“见过殿下。”

“你在等三王兄过来护佑你吗？”六王女一出口便打破了她的希望，“没用的，只要我想，就算是三王兄，也进不了这六王女殿。”从前三王子能比较自由地出入这里，不过是她念在小时候的情谊，也是为了报答先王后的恩情。但是，如果他不识相，想做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那就不要怪她无情了。

傅飒做了这么多年的第一女官，怎会不知道？

六王女似乎没有生气，脸上没有愤怒，看着却是一种早就料到的神情。注意到这一点的傅飒现在情愿她是大发雷霆的，她现在的表情，就好像是那次她知道了自己将机密泄露给三王子的时候，那双眼睛如此平静，平静得如一汪深泉，深不见底。

“殿下，傅飒不才，对这六王女殿还算了解，来了这殿内，就没想过三王子进来护我。”傅飒想过这事被六王女发现的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不是说他会来这里，而是以你这三王子的妾侍身份，即便我怎么处理你，王兄都不能干涉。“

六王女的这一面，傅飒看过很多次，肆无忌惮地用实力碾压对方，视对方的任何筹码为无物，高高在上，睥睨对方。然而，这样的她，傅飒第一次感受到了真实的压力，原来面对这一切，是这么可怕。

傅飒全身僵硬，低着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六王女站起身，慢慢走到她的身边：“我以前便说过，做出了决定，就要想到后果。你私下里驱使燕妥为你传递信息，甚至有些消息还私自隐瞒。又因你自身的需要，叫燕妥回了都城。果真是傅家人。”她末尾的一句意味深长。

青音只是听着觉得有些不舒服，傅飒却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当年她们傅家被一晚灭门，无人知道原因何在，她曾私下查探过，也没查出什么。听这意思，六王女是知道内情的。

“殿下，您，您知道为何……”傅飒声音有些颤抖，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傅飒，今日你做个决定吧，是愿意救燕妥，彻底断了和六王女殿的联系，还是任我处罚你们呢？”

六王女提供的两个选项，看似很容易选择，毕竟她现在基本上和六王女殿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救了燕妥，会得到一个得力助手。可是，她知道，六王女给的另一个选择，很有可能和她以后的某件事有关，她该如何决定？

除了傅飒、六王女，其他人也在考虑着这两个选择。他们都是了解六王女的人，看似不公的选择，可能往往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也有可能只是六王女兴致一来，想要故弄玄虚，看的就是选择的人能不能体会到的心思了。

明明是个冬天里晴朗的下午，可是傅飒在额角透出几滴汗，她在闹钟演绎着不同的选择后果，却不知另一个选择到底有什么玄虚。

“说吧，你选择哪一个。”六王女摸了摸手里的凤凰手炉，垂着眉眼问道。

傅飒只能根据现有情况，做出了选择：“我选择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