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姑娘看人果然准,八叔、林叔还不信!”
端着碗筷夹了一根青菜的唐宝儿笑眯眯的将菜夹给与陈数八相貌相似的中年男人碗里,“九叔,那个人一肚子坏水,肯定吃不了亏,现在怎么样?”
陈数八也算服气了,一连串计谋下来,饶是将事情看在眼里,却还是在眼皮子底下被对方虚晃一枪。
抿了一口酒水,看去偷笑的唐宝儿,“那你想怎么样,还想去找他帮忙?”
“刘备请卧龙先生,都请了三次,我才去一次怎么够。”
林来恩哼了哼,将筷子搁下。
“那人行事阴险,他敢来,我还不敢跟他一道,要是被他卖了邀功,怕我们几人都还给对方鼓掌叫好,我看还是别去为好。”
女子一旁的陈数九多少知晓之前唐宝儿寻对方的事,附和的点点头,“你林叔说的不差,此人心机极重,你看看整件事里,县令、县尉得了功绩、几家大户也得了良田,所有人都拿到了好处,那耿青可拿到了?绝对比你想象的多,他凭什么帮你?侠义?他又非江湖中人,说不定此时已是公门里的人物了。”
见唐宝儿被数落的沉闷不语,陈数八开口解围,安慰她一声,筷子指了指护栏外面。
“事事哪有那么简单,不然咱们就会跟那刘邙一个下场了。”
.......
喧嚣的二楼外,相邻的另一条长街上,几个护院簇拥的牛车缓缓过了街口,向城门过去,车斗上,肥胖的身形坐在上面,面如死灰,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往日热闹繁华的街景也难以让他看去一眼。
“一行吃人不吐骨头的贼!”
刘邙捏紧了拳头,陡然砸在车斗上,今日一早,天还未亮,他便赶来城里,还备上了几乎库房一半的钱财,足有三百多两,还有各种字画、瓷器、丝绸,一进到城里走遍了几家豪绅大户的宅邸,将东西悉数送了出去,以期他们能在这个时候收手,哪怕犹豫几日也可,只要给他留出周旋的余地。
东西俱被收下来,到了县衙那边,也面见了县尊,可到头来,根本没人愿意罢手,甚至一出了公堂,四家大户遣人过来跟他商谈购田的事,就如当初他从那些农户手里低价弄来的一样,只不过这次变成了他。
“这帮贼!”
“一群狼,早晚你们也会跟我一样!!!”
出了城门,刘邙从车斗站起来,朝后面渐渐远去的城门破口大骂,但终究没有任何用,就像被剥去衣服的女人,光溜溜的,没有尊严的离开。
此后的路上,他没有再骂了,绕开牛家集的镇子,从小路上回去,整个刘家大宅死气沉沉,听到刘邙说出搬家的话语,家中的夫人哭嚎着捶胸顿足,两个儿子站在院门,朝外面喝骂如雷,家里的仆人丫鬟面色凄然,显然明白主家要离开这里了,他们也要跟着离开家乡。
一帮护院打手面色古怪,不久,宅院爆发叫骂、打斗的声响,不愿跟着离开的人,结伴抢了家中值钱的东西夺门而去,有人想要去报官,刘邙挥了挥手,看着外面一亩亩田地,那是他大半辈子的心血,几件器物又算得上什么。
“由他们去吧。”
他让人抬了一张椅子,坐在那,看着地里冒出的青苗,忽然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回到家里,衙役已经上门来贴条了。
看着两个儿子跟衙役争执,甚至动手,又被打倒在地,也无动于衷,平静的说了句:“该走了。”
阳光斜下云端,从西面远远照来昏黄的天色,七八辆驴车、牛车装满封存的一口口箱子,一亩亩田地、仓里的存粮、带不走的器物、房屋......等等,结算的银钱都在里面存放了起来。
刘邙面目呆滞而又漠然,最后看了一眼被衙役锁上的大门,贴上的字条,阖了阖眼,便被丫鬟搀扶着坐上一辆马车,跟上前面的缓缓而行的车队,向东面的雁门而去。
天色渐暗沉下,满天星斗显出了轮廓。
远方漆黑的荒山野岭放眼望去,山势如同蹲伏阴影的恶兽,阴森而恐怖。
最后一抹霞光里,老鸦立在枯死的歪脖树上,看着下方经过的车队发出不详的嘶鸣。
哇——
哇——
像是感受到什么,黑鸦拍着翅膀飞远,附近树林遮掩的山峦陡坡,草丛、树枝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数十道身影慢慢摸了出来,远远的望去下方路过的车队,为首的身影魁梧高大,罩在脸上的黑巾,露出的双目绽出一抹凶光,微微侧脸看向左右一字排开的手下。
声音嘶哑低沉。
“不留活口!”
数十道身影握住刀柄齐齐抽出的一瞬,便朝下方冲过去了。
“你们什么人?!”
下方车队响起刘邙的嘶喊时,刀口递到了他的颈上,拉出一条血红,杀戮随即蔓延开去,整个山间响彻人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