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嘎
车辕碾过路面坑洼,摇晃的车厢里,捆缚手脚的妇人昏昏沉沉里醒来,神志还未完全清醒,浑噩的半睁着眼睛,看着被反绑了双手的儿子。
这已经是三天了,中途醒过来一回,被摘了口中布巾,灌了汤水后,外面的人便不再管她母子俩。
她不比普通的女子,经历也算颇多,起初的惊恐过后,白芸香渐渐冷静下来,用眼神安慰过儿子后,无时无刻都在注意外面那帮绑匪,寻找逃离的机会。
可惜对方似乎都是老手,对于这方面做的滴水不漏,让人瞧不出任何异样,眼下唯一庆幸的,只有对方没有贪她美色。
就像做买卖,货物一定要完好的交到买主手里。
‘窦威那边此时应该已经发觉了......会不会将消息告诉他?来往都要一个月,恐怕这辈子不一定再见着了。’
她想着,似乎到了什么地方,行进的马车忽然停下,外面有人过来撩开帘子朝里看了一眼,随后放下帘子离开。
隐约有说话声传来,白芸香挪了挪身子,朝惊恐的儿子眨了眨眼睛,贴到车窗下方,仔细倾听。
“你们做的很好......回去后少不了赏钱。”
“这件事完后,你们便回河北老家,待过一段时日,再将尔等叫过来。”
接连说话的声音温和,妇人挣扎坐起,顺着帘角飘起的缝隙,眸子往外窥探,山峦苍翠延绵,有着巍峨的城墙轮廓矗立远方,而声音的源头,则是两个男子,其中说话那人,身形挺拔,面容半尺须髯,目光威严,饶是绑她的几个悍匪,在他面前如同聆听教训的孩子。
“走吧,我已遣人去了洛阳,相信东平王已经在来的路上。”
宰相崔胤做为三年间忽然窜起的人物,归根结底还是清河崔氏出人出力,钱粮供给长安,虽然只是起到少部分,但以一个家族的名义资助,意义上是不一样的。
李晔报之以李的,便是让崔胤平步青云,至于能力有没有,其实并不重要了。
而崔胤自然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敢在长安动手,吃准了李晔不会拿他,往后剪除了朝中奸宦,那位皇帝依靠他的湿痕还很多。
他站在乘坐过来的马车旁好一阵,看着装有‘货物’的车辆进入潼关,他才返回车里跟在后面。
潼关守将与长安明德门的守将一样,都已经被他收买,检查草草了事,甚至连车厢都没有看去一眼,便通关放行。
与此同时。
顺着潼关向东,洛阳城外,身形粗壮的朱温正骑马领着一支马队从城里出来,身旁除了常带了绰号‘枪王’的王彦章外,还有检校右仆射谢瞳。
扫除了徘徊蔡州、教训了时溥,他已经将中原地区基本拿下,只是最近出现的浪荡军四处为祸,作风依旧草军那一套,也有不同的是,对方均是小股人马出动,劫掠县城周边村寨,携裹百姓离开,待城中兵将带兵赶到,早已不见了踪迹。
眼下,听说洛阳附近也遭了难,便过来看看,巡视过城防时,收到了来自长安的书信,是新晋宰相崔胤写给他的。
清河崔氏是河北望族,朱温年少在砀山做大盗时自然是听过的。
“殿下,那崔相说了什么?”谢瞳站在朱温一侧,深知对方脾性,哪怕得信任,也不能去偷看的。
“呵呵......这位崔相,倒是知我嗜好,说是在长安觅得一位姿色绝佳的妇人,还是一个寡妇,连带孩子一起送来。”
“怕是掳来的,殿下还是不要接手。”
谢瞳垂着眼睑思索片刻,这是他第一次让朱温拒绝,语气中有着警惕,“这位崔相出自名门,又是陛下新得良臂,跟殿下走的太近,眼下,对我们并没有好处。”
一旁,朱温看他一眼,将信随意抛了。
“为何不收,孤已得中原之地,谁敢小觑?李晔那小儿,自以为是的谋划,以为让我们拖住李克用,他好征伐蜀地,顺手将宫中的宦官剪除,真当孤看不出他这点心思?若非孤休养兵马.......”
朱温重重哼了一声,洛阳在队伍后面远去,他望着前面又哼了哼,捏着马鞭指去。
“信不信,孤这个时候拿了前面的潼关,远在长安的李晔,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至于这个崔胤,不过清河崔氏推出来探路的。”
谢瞳道了声“是。”便没有继续说话,前面这位东平王,从一介大盗到如今王爵的地位,又岂是那般短视,说出这番话,应该是有含义的。
至于收下对方送来的美貌妇人,那就纯属是癖好了。
一行两千左右的骑队过了洛阳地界,天色也渐渐西斜,驻地扎营后,不打算再前行了,就在这里等候对方后面的消息。
果然,夕阳还未落山,一辆马车从潼关方向的官道远远驶来,被骑兵截住盘问,得到是来送礼的,便领了对方进了辕门。
押车的三个汉子跳下马车,将里面的母子松了绑,毕竟到了军营,根本逃不出去的,摘下女人口中的布巾,其中面容凶戾的汉子捏着女人下巴,语气凶狠。
“跟了里面那位,以后有的是富贵享受,你要敢寻短见,我就把你儿子剥了皮,丢进湖里喂鱼!”
白芸香从他手里挣出下巴,瞪着对方,伸手将耿念揽过来,不用三人推搡,大步走去营寨内最大的那顶帐篷。
帐口架起的火盆燃烧,士卒并未阻拦,放他们进去,踏入里面,视线在昏暗里阴了阴,隐约间看到对面长案后坐着一道身影。
“哈哈.....这身段,果然妙啊,一看就能掐出水来。”朱温在这方面可谓经验颇丰,搓着手起身绕过案桌过来,看着垂着脸,发髻散乱的妇人,上下打量一番,口中连说了几个‘妙’。
目光下移,陡然落到女人旁边的小人儿身上,既然要纳对方母亲入房,多一个养子也没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