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凉亭之中,丫鬟将各种珍馐美味一一放上桌案。
楚狂奴一手大鸡腿,一手端酒碗,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老黄也是一样,一手鸡腿一手酒碗,吃得不亦乐乎。
李飞慢条斯理的夹着菜, 动作斯文而优雅。
徐凤年陪坐一旁,没有动手,只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整个人精神都有些恍惚。
今日看到的场景,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直接影响到了他的世界观。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神”的武功。
要早知道练武能达到这种程度,他绝不可能再如此抗拒练武。
魏叔阳跟南宫仆射, 一左一右靠在凉亭栏杆旁,一言不发。
当丫鬟端出一盘清蒸鲈鱼时,楚狂奴面色顿时变了,一副吃到苍蝇的作呕神情,皱着一张脸连连摆手道:“拿走拿走。”
李飞却对丫鬟笑吟吟的道:“不必拿走,放我这边吧!”
丫鬟连忙将清蒸鲈鱼挪到李飞面前,他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只觉鲜香滑嫩,脸上露出一个陶醉之色。
老黄看着李飞,指着楚狂奴开怀大笑道:“吃了十几年的鱼,哈哈哈哈……”
魏叔阳见状,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道:“既然不打了,那我就回去睡觉了。”
说完对依旧在发呆的徐凤年行了一礼,转身往听潮亭而去。
徐凤年总算回过神来, 回头对南宫仆射道:“你要不要过来吃点?”
南宫仆射瞥了楚狂奴一眼, 道:“我看书去。”
“噢。”
待南宫仆射跟着魏叔阳离去后, 楚狂奴这才开口道:“说吧, 为什么放我出来?”
老黄身子后倾,靠在栏杆上,偏头望着楚狂奴道:“少爷救了你,是不是该报恩啊?”
楚狂奴下意识的反驳道:“放屁,这小子放了我,最多我发发善心不杀他,报个什么恩?”
听到他这话,李飞夹菜的动作一顿。
随后他直接放开了筷子,那筷子却漂浮在桌案上空也不下落。
单手在身前随意掐了个剑诀,一双筷子唰唰唰的迅速分化,顷刻间变成几十根筷子。
李飞伸出手指,若无其事的在那些筷子上轻拨,将筷子头朝向的方向拨得指向楚狂奴,口中云淡风轻的道:“那放你出来干嘛?”
老黄也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剑匣上,附和道:“不报恩,就再把你打回湖底。”
楚狂奴脸色顿时就绿了,眼中甚至浮起几分委屈之色。
没见过这样的,这他娘都已经不是挟恩图报,而是武力压迫, 强势剥削啊!
徐凤年好奇的伸出手指, 拨了拨那些筷子,他惊奇的发现,这些筷子竟然全都是真的。
楚狂奴失神的看着这一幕,道:“化虚为实,便是李淳罡都做不到,你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李飞左手剑诀放开,数十支筷子重新融为一双,被他右手抄在手中,又夹了块鲈鱼肉,口中道:“与你无关。”
楚狂奴忿忿的偏过头去,狠狠咬了一口手中鸡腿。
老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道:“不着急,慢慢来,吃完了再告诉我们答案。”
李飞吃下一筷子鱼肉后,感叹道:“这鱼肉真香,想必再吃上十几年,也不会吃腻。”
楚狂奴喉头一涌,好玄没吐出来。
老黄嘴角一抽,瞥眼看到徐凤年正发呆,态度立马大变,热情的招呼道:“少爷,这肉你得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来来来,呵呵……”
“哦哦。”徐凤年迷迷糊糊的提起筷子,夹了一片卤肉放入口中,也不知道吃没吃出滋味来。
……
小半个时辰后,桌上的美味佳肴被一扫而空,只剩下一桌狼藉。
老黄舒坦的抚了抚肚子,看向正用衣襟擦手的楚狂奴,问道:“想好了没?”
楚狂奴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这他娘还用想?
有这美酒佳肴吃他不香吗?谁想再去啃上十几年的生鱼肉啊?
他认命的道:“怎么个报恩法?”
老黄肃容道:“留在府里,保护少爷。”
楚狂奴难以理解的皱眉道:“有你和这小怪物在,要我做什么?”
老黄道:“我很快就走,阿飞如今还不为外界所知,得藏着一手,平时不会轻易出手,在我回来之前,你替我守住少爷。”
一旁的徐凤年闻言大惊,急道:“你要走?”
老黄看着他微笑道:“咱回头细说。”
徐凤年惊疑不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这才点点头,道:“好。”
老黄重新看向楚狂奴,追问道:“行不行?”
楚狂奴如今也不想那么多了,开口问道:“你多久回来?”
老黄道:“最多两个月。”
楚狂奴心下一松,时间不算长,这倒是可以接受。
不过他下意识的看向李飞,这小怪物可是比剑九黄更可怕的存在,他要是不发话,自己还真不一定走得了。
却听李飞道:“老黄说的话在我这作数,我没意见。”
老黄对李飞咧嘴一笑,目光中大有亲近之意。
有李飞在,他是真正可以走得安心了。
楚狂奴见李飞表态,对老黄点头道:“好,两个月之后,你不回来,老子也走人。”
“行。”老黄提起酒壶,给楚狂奴满上一杯,这事就算是定了。
……
梧桐苑。
徐凤年恍恍惚惚的回到正房,一屁股坐到锦榻旁,脑子里始终在琢磨着,老黄要上哪去这个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详的预感。
红薯和青鸟看着徐凤年失神的模样,都有些拿不准他这是怎么了。
亲鸟去端来了煎好的茶,红薯则是蹲到徐凤年身前,柔声道:“红薯替世子把鞋脱了,自己的院里,怎么舒服怎么来。”
徐凤年回过神来,下意识的道:“我自个儿脱。”
由奢入俭难,这过了几年俭朴的生活后,要重新由俭入奢却也需要一些时间,得有一个过渡。
听了徐凤年的话,红薯温柔似水的一笑,道:“那要我们有什么用啊?”
徐凤年见此也不坚持,任由红薯帮自己脱去长靴,刚才他就是一个条件反射罢了。
他看向青鸟,道:“青鸟,有了阿飞和湖底老魁,你就更不用做死士了,以后给我安安心心的做个丫鬟。”
青鸟一向清冷淡漠的脸上,变得柔和了几分。
一旁的红薯有些吃味的道:“世子对青鸟可真好。”
徐凤年认真的道:“你也一样,遇到危险给我躲得远远的,我院里的,一个也不许死在我前头。”
见徐凤年突然这么认真的跟她们说这些,两女不由更加诧异,世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徐少。”
门外传来李飞的声音,徐凤年叫道:“什么事?进来说。”
徐凤年这正房,在两个姐姐出门后,除了他自己和几个贴身丫鬟,还从来没外人进去过。
徐骁和徐龙象没事也不会进他的屋,他能让李飞进屋,可见他是真没把李飞当外人。
李飞走进正房,对徐凤年问道:“大山哪去了?怎么不在房里?”
青鸟道:“褚将军已经回府,他身上的伤不碍事,药三日一换即可,我给了他一些好药,他带回去自己换。”
“这样啊!那行吧!”
徐凤年朝身旁隔着一个茶几的锦榻偏偏头,道:“坐。”
李飞也不客气,走到锦榻边坐下,对徐凤年道:“老黄心里藏着什么事,他突然要离开,恐怕没那么简单,我有些担心。”
徐凤年蹙眉道:“我也感觉到了,一会儿我们去找他,他要不说清楚,我可不会让他走。”
“嗯。”
……
夜幕降临,徐凤年提着一瓶陈年花雕,跟李飞来到老黄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