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是直接让扶摇子的心思熄了大半。
他的气势缓缓跌落,鼓荡的衣袍又落回了身上。
天武侯的杀机依旧没有减弱分毫,甚至越发的强烈,扶摇子适才只是一时之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这才做出这等不明智的举动。
被天武侯提醒了一句之后,扶摇子方才猛的想起来, 这里是大秦,不是他们北齐。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扶摇子等人这次出使大秦,是来求和的。
他虽然想当众落大秦的面子,甚至于当众去试探羞辱秦陌,但是也从来没有想过在这种场合把秦陌给杀了。
他不能杀,更不敢杀。
但是反过来,却是截然不同。
自己刚才要是动了手,天武侯定然会毫不留情的将自己格杀在这里。
这里可是大秦的皇宫, 除了大秦的人之外,并无其他外人,到时候反正没有见证者,说什么不还是由大秦说了算?
只需随便给自己扣上一顶胆大包天,刺杀太子的帽子,自己死了也是白死。
想必到时候太子会很乐意的配合,秦王也能顺理成章的再去向北齐索要更多的赔偿。
可恨,真是可恨啊!
景尘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才调教出的天才弟子,没想到一经出世,魂魄居然就这么憋屈的归了地府。
扶摇子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了一抹悔恨,眼底深处潜藏着浓浓的痛心疾首。
然而,仇人明明就在眼前,他却不能当场手刃!
扶摇子看向秦陌的眼神,恨不得要把他当场剥皮抽筋,而秦陌却摆出了一幅很是无辜的模样。
就好似,景尘的死完全不关他的事一般。
而宴会宾客四周的众人此时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适才秦陌的那一刀,太快,太强,太过耀眼。
刀光闪过之后,众人俱是下意识的眨了一下眼,不想再次睁开之后,却是瞧见了地上的尸首分离,以及缓缓渗透而出的血迹。
王公大臣们震惊于秦陌的胆大包天之外,不免震惊于他的实力。
此子虽然向来被人赞誉为文武双全,天赋非凡。
可是一个月前的文会上,他在裴长风面前连勉力抵挡都费劲儿,而现如今呢?
秦陌只用了一刀,就斩杀了一位四品道门弟子!
这是何等的恐怖?
此子如今到底成长到了什么地步?众人心里想都不敢想。
其中以书院大儒青阳居士和户部范尚书心底最是五味杂陈,只不过前者虽然惊讶于秦陌的天赋,但是也并无太大的震惊。
毕竟现在清风书院当中圣人已经现世,诸位学子们都在努力读书,热情空前高涨,想来不久之后会迎来一波井喷式的增长。
这也算是儒家的盛世了,而且, 圣人之下,任你天赋再高, 也是蝼蚁罢了。
至于后者,如今杀秦陌之心,已是比先前更甚三分!
只不过户部尚书不愧是官场上老油条中的老油条,杀意被他掩饰的极好,从外表来看,和其他大臣们别无二致。
在此时,上首位置稳坐的大秦太子,一时之间也是不知道该作何是好。
他压根儿没有想到,秦陌居然会在这种场合,不由分说的把景尘给当众斩杀。
错愕之余,便是一阵阵的无语。
太子看着扶摇子脚下的脑袋,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旁边正悠哉悠哉喝茶的天武侯。
他们黑水阁的人,怎么就这么喜欢砍人脑袋呢?
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砍了脑袋以后,会留下浓重的血腥味儿吗?
这还让人哪里有心情喝酒呢?
太子殿下很郁闷,但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秦陌当着人家师父的面,杀了人家的天才弟子会有什么后果。
一个蛮夷之地出来的东西,杀了也就杀了。
只见太子殿下挥了挥手,当即便有侍卫从左右分列入内。
“把脑袋捡起来,替扶摇子道长送到驿馆内。”
随即,侍卫们拱手称是,连忙从扶摇子的脚底下把满是鲜血的脑袋给捡了起来。
扶摇子脸色铁青,目眦欲裂,然而却并未有其他的动作。
在大秦太子的眼中,这已经算是对他们很好了,杀人还管送尸,这种好事,哪里去找?
可是在扶摇子看来,毫无疑问的,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这不仅仅是羞辱北齐,还是对道门的羞辱!
只可惜如今自己身单力薄,势不如人,景尘,注定是白死了。
扶摇子此时心底很是悲痛,但也只能对景尘说一句抱歉。
俗话说的好,死道友不死贫道。
自家弟子都搭在这儿了,他此行来肩负重任,万万不能折在此处。
“道长,适才秦陌也解释过了,刀剑无眼,想必这也是一时的失手。”
太子看向扶摇子,微笑着淡淡说了一句,随后他继续开口道:
“道长远道而来,想来是不知道的,秦陌隶属于我大秦黑水阁,属天武侯直辖,打打杀杀惯了,这让他舞剑,确实是有些为难,一时失手也属正常。”
扶摇子此时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听到太子这般解释,心底的恨意已是在不断的攀升。
适才可是太子这厮让秦陌下的场,他当时为何不曾早说?
真是好一个道貌岸然,三两句话就把大秦全都摘了出去,里里外外显得反而是自己的不是了。
心里虽这么想,但是扶摇子的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他对太子点头道:
“谢过殿下关怀,此事是贫道弟子技不如人,怪不得小秦大人。”
“哈哈哈,道长能如此想,自是极好的,来来来,莫再提那些打杀的事情,诸位大人,饮酒饮酒。”
随即,太子拍了拍手,先前退下的舞女们又再次上前,一旁的乐师也开始了奏乐。
扶摇子瞧着眼前歌舞,却是没这个闲情雅致,他便对太子殿下直言道:
“殿下,贫道心中悲伤,身体不适,便先行回驿站去了。”
听闻此言,太子缓缓颔首。
他也知道扶摇子现在心里肯定很不是滋味,便也没有多做挽留,只是吩咐了其余人把他给带出宫去。
一旁的静安群主瞧见此状,当即便是也想要告辞,不过太子却并未把她一同放走,而是将她留在了此地。
适才的尸首分离,就在静安群主的眼前,可这个女子倒是出奇的胆子大,竟是没有丝毫的害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