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接到秦朔的时候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

接机口人多，伊人没往跟前挤，站在人群外踮着脚看，等人出来。

秦朔腿脚不利落，坐在轮椅上推着行李，王衍推着轮椅，俩人不慌不忙地跟在人群最后。

秦朔位置低，伸长了脑袋也看不见什么，倒是王衍眼尖，一眼就认出了伊人。王衍笑着冲伊人招了招手，伊人也看见了，认出了王衍那一把黑亮的络腮胡，随即伸手摇了摇，走了过去。

王衍比秦朔还兴奋，推着轮椅就是一个加速，秦朔不防备，手里的行李箱拉杆正磕在下巴上，撞出一片红印。秦朔揉着下巴，扭头横了王衍一眼。

伊人看见俩人这一串动作，愣了愣，倒是觉得眼前这个王衍比自己脑补出来的那个亲和地多，松了口气，又笑了笑，站在原地没再走动，等人过来。

走到了面前，伊人这才算是看仔细了。秦朔浑身上下没剩几块好皮了。青的青，肿的肿，刨去额头擦伤的一小块儿，也就剩脸还囫囵些。除了左腿上厚厚地一层石膏，胳膊下巴上也有几处被纱布包着，应该是划伤了。

伊人听这俩人在电话里说地轻巧，以为也就是磕了一下，没想到会是眼下这样，心里一惊，随后又滋滋儿地泛疼。

老赵一家都护短护地厉害，伊人看着秦朔这一身的青青紫紫，心里都快难受死了。想骂秦朔两句，但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憋着。跟王衍聊了两句算是寒暄，又顺手接过秦朔手里的行李，领着俩人往停车场走。

秦朔见伊人皱着眉头不大高兴，有点儿慌，瞅着人脸色絮絮叨叨说了点儿开会期间好玩的事，伊人也没给反应。

秦朔估摸着伊人是生气了，想了想，没敢再吱声。

家里有秦朔的车钥匙，但伊人没驾照。知道这俩人肯定都没法开车，伊人约了个司机。

王衍刚刚看见伊人眉头一皱，心里就默默地给秦朔捏了一把汗。王衍不好再打扰这俩人，把行李搁进后备箱就直接坐在副驾驶跟司机聊天去了。

伊人扶着秦朔坐好，又给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自己才绕到另一边坐下。

秦朔靠着门杵着一条腿占了后座的一大半，伊人靠着另一侧门，不想搭理他。

秦朔扭过头看了看伊人，厚着脸皮抬起自己那条废腿，拿大脚趾捅伊人。

一连捅了两三下，伊人才扭脸看着秦朔，没好气：“干嘛？”

前座俩人听见伊人出声，都不说话了，支棱着耳朵等吃瓜。

秦朔看了看前头明显提起了精神的俩人，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顿了顿，道：“脚腕那儿有点儿痒，帮我挠一下。”

伊人盯着他没出声，但秦朔还是准确地get到了其中含义：你自己怎么不挠？

于是秦朔只能很无奈地向伊人展示了一下自己柔韧度有多差，伊人看着，没忍住，笑出了声。

“往下点儿，诶对就那儿，使点劲，诶……好了。”

伊人帮人挠完，就顺势让人把腿放在了自己膝盖上，让秦朔靠着门往后躺了躺。腿还没消肿，脚面涨得跟个馒头似的，架起来能好受点儿。

秦朔歪在后座靠了会儿，索性把俩腿都架在伊人大腿上，嬉皮笑脸：“家里有饭么？”

“还没做，想吃什么？”

秦朔伸着没废的那条腿，踹了下前座：“诶，吃什么？”

王衍想了想：“surprise me？”

秦朔笑着骂了一句。

王衍出国这么多年回来，想吃的简直数不过来，但看着人家小姑娘柔柔弱弱的模样，又不好意思提什么要求。

伊人想了想：“家里还有昨天新炸的酱，吃面？还是炒俩菜？”

王衍一听炸酱面就来劲了：“面！多来点儿菜码！”

伊人笑着应了下来。

机场在城郊东北角，大学城比机场离市区近，但在市区西北角。一东一西隔得远，开车走高速得一个多钟头。

晚上十点多上的飞机，俩人睡了一宿，算起来这个点儿在英国也就刚早上**点。王衍很兴奋，一上路就激动地嘚啵嘚啵说个不停，抱怨在国外住的地方太村，抱怨娱乐活动太少，又说知道国内发展好，但不知道这么好。

秦朔之前打电话说过，王衍为了去国外跟家里闹崩了，这两年稍好点，但因为那边工作忙，也没回来过。算起来也有七八年了。

王衍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又自顾自安排后几天怎么玩儿：“嫂子我不认路啊，你带我出去玩儿呗？”

王衍脸皮厚，明明三十多岁，非得管秦朔喊哥，管伊人喊嫂子，好显得自己年轻。秦朔拦了几回拦不住，也就随他便了。

伊人听见话，笑了笑，看了秦朔一眼，秦朔赶忙接话：“她还得上课，我找人带你玩儿。”

王衍一口应下。

到家一点多，给俩人做了饭又给秦朔收拾完，伊人累得够呛，看着秦朔四仰八叉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心里就来气。抬腿往秦朔右腿上不轻不重踹了一脚：“往边儿躺点儿，让我歇会儿。”

秦朔赶忙挪出点儿空位。

秦朔看伊人躺好，侧过身，还没等说点儿什么，脸颊已经被伊人捏住了。

“有你这样让人操心的吗，出门开个会还能把腿开折了，你挺厉害啊？”

秦朔揉了揉被捏疼的脸，小声抗议：“没折，裂了而已。医生说我这样已经算是运气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