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又喝了两杯,直到伊人觉得酒精开始麻痹自己的自控能力了,伊人才停了杯。
伊人这会儿没心思去纠结难不难过,只有点儿想不明白。
伊人觉得自己已经够好了,伊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些姑娘的眼里等同隐形。要不怎么一个个地就都瞧不见自己呢?
还是说秦朔表现的那些都只是做给她看的而已,外人眼里的秦朔或许根本就没有贴上那个有家室的分类标签,又或者秦朔有意把这个标签抹去了。
这种情况下伊人真的很难让自己不乱想。
可是每次伊人想起有这个可能的时候,心里都一揪一揪地疼。
手机在饭桌上亮了起来。王衍的电话。
伊人猜也是秦朔在打,有意不想去接,等了一会儿听着手机响到自己挂断,又等着秦朔第二次打来,才慢慢吞吞地接了起来。
“先听我解释好不好?”秦朔接通第一句也是伊人意料之中的。
伊人拿着手机,看了一旁的安岁一眼:“你说。”
“那姑娘我都不认识,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前天晚上刚被放出来,一伙人都憋得不行,所以昨天就被喊着出去喝酒。喝得太杂了,要不是王衍喊我估计且得睡呢。醉成这样什么都发生不了啊。”秦朔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嗓子还哑着:“对不起。”
伊人知道秦朔说的都是实话,想了想,又笑了:“秦老师,你不能老这样啊。王璐的那点儿事我还以为你已经心里有数了,现在又跟我闹这么一出?”句末扬起的声调跟刀子一样,割得秦朔心口生疼。
伊人也觉得火气有点儿上头,酒劲又让伊人管不住自己的嘴,没忍住把心下想的都说了出来:“你说什么我都信,可以吗?你在那边怎么样我都不管,可以吗?我只要求,你别让人闹到我眼皮子底下,实在是有点儿太恶心人了。我也不为别的生气,真的,我就膈应你怎么让那玩意儿把照片发我手机上了呢?我觉得这应该是你的问题吧。毕竟方祀原先再怎么跟我这儿折腾我也没让他闹到你那儿啊。这两天你让我歇歇吧,你得上班我也得学习,咱俩还是各忙各的吧。”伊人想了想,又道:“不过我现在真的有点儿怀疑咱俩是不是有那么一点不合适了。你们大佬的世界我不大懂,凑合两个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写,我就想安安生生过我的小日子,这一天天的腌腌臜臜,我真的有点儿接受不了。”
伊人大概还没觉出自己这话说得有多诛心,抿了抿嘴:“没别的事就挂了吧,在安年这边吃饭呢。”
秦朔听着那边挂了电话,半晌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
秦朔被伊人这几句话说得绝望,愣了会儿,又坐回了床上。
上半身还是**着,下身的西裤皱皱巴巴地不成样子,赤着脚。头发有点长了,睡得乱糟糟,宿醉之后的痕迹还留在秦朔脸上,胡子拉碴的,有点儿憔悴的模样。
秦朔突然就觉得有点儿委屈了,又委屈又生气。
秦朔心说,这错也不怪我吧?这种腌臜事我也不想的啊。秦朔又想起来伊人一直以来的不信任,也有点存了气。
伊人说的话一点儿都不像那么乖巧的人能说出来的,语气就像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一样。
秦朔又觉得不对,伊人对陌生人说话都比这个客气。
秦朔低头看看手机,手机被王衍拿走。
“我先去给你买个新的啊,回头记得转账。”
秦朔嗯了一声算是答应。王衍出门走了。
秦朔又倒摸伊人的那几句话。秦朔想不明白,什么叫,你在那边怎么样我都不管?什么叫,你说什么我都信,可以吗?
秦朔觉得心头存的火气越来越大。
大概伊人是真的不想过了吧。秦朔忍不住冒出了这么个想法。
可秦朔又知道,伊人是想跟自己过的,秦朔知道伊人心里是一定有自己的。可秦朔就是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就是很在乎,很生气,可却非得装出一副老子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有什么意义?你跟别人装我还能理解成好面子,跟我这儿装个什么劲儿呢?
秦朔很生气。
秦朔知道伊人这点儿毛病,不过还是怕,怕自己表现出来的在乎会让别人攥住自己心里的柔软处。她就是怕,攥住自己心脏的那个人,或有意或无意地把自己的柔软处捏碎。她就是怕,这点在乎会变成放在别人手上的刀柄。
她还是没安全感。
从伊人心里开始有了秦朔之后,伊人就一直试着把秦朔推开——伊人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心里有了别人的,可伊人又不想这样。
伊人原先心里是有两个人的,一个赵妈,一个赵爸。
赵妈的走,在一岁的孩子心里留了个口子,以至于未来二十多年里都哗啦啦地往伊人的心里漏风。
这个口子还没等被补上,赵爸也走了,于是这个口子又大了一点、边缘处又糟了一点,变成了修补不好的那种裂缝。
于是伊人就开始意识到,自己心里不能再有别人了,自己的这条缝隙也禁不住第三人再来撕扯了。
可心里的事,哪儿是人能控制得住的呢?
于是伊人意识到自己心里再一次有了谁的时候,就开始血淋淋地试图把这个人从心里挖出来。
就好像自己来动这个手,那个缝隙就不会变得更大一样。
秦朔还是觉得,心疼可能比生气更多一点。
秦朔以为伊人上次已经想明白了。
原来还是没明白。
秦朔想到天黑,心里才大约有了一点主意。
只是本钱太大,可能得把自己给赔进去。
秦朔接过王衍新给买的手机,换了卡,看着伊人的号码,有点儿想笑。
。
伊人这边挂了电话,安岁先笑了一声:“挺能装啊。”
伊人不大乐意,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安岁又笑笑,对着安年道:“秦朔这会儿估计得气炸了。”
伊人又把手里的杯子给倒上了——刚刚明明说了都不喝了。
伊人从鼻尖哼了一声,声音因为喝醉了有点儿闷,没了刚才数落秦朔时的干脆利落,带着鼻音拖长腔:“他还气炸了?他自己凭能耐招的事啊……老子不伺候了,爱咋咋地吧。”
安岁笑了两声:“还装?”
伊人撇撇嘴。
“你再装?”
伊人抿了口酒,低着头,摸着杯底浮雕的花纹,眼眶有点儿发红。
安岁不说话,把伊人手里的酒杯拿过来,倒干净,又满上果汁。
伊人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然后越掉越大,几乎串成了一串。
“个王八蛋,他怎么能这样。走了一个又来一个,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伊人抽噎着。“艹他妈怎么每次都让我怂了吧唧地在这儿哭。”伊人揩了一下眼泪,看了看指尖的水。安岁抽了张纸捏过伊人的手指尖,把水迹擦掉。
“我真的不想哭的。”
安岁捏捏伊人的脸:“我知道,是我让你哭的。”
“可是我心里真的好难受。”
“我知道,我知道。”
伊人拿过安岁手里的纸,攥在手里,任脸上的泪淌了会儿。
伊人想了想:“你们俩不许跟他联系。”
安岁点着头:“好,不跟他联系。”
“这件事,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