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到了店里，点好东西坐下，刚聊了两句，秦朔就来了电话。问几人在哪儿，又道今天的午饭自己还没准备，要早点儿回去做饭。

“秦老师催你回去了？”一旁的室友隐约听见是秦朔的声音。

伊人点点头，告诉了秦朔位置，挂断电话：“他一会儿过来，你们要见他吗？”

余下三人一听就怂了，毕竟秦朔课上的余威仍在。三人想象了一下把秦朔当成室友对象相处的场景，瞬间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大好，纠结再三还是道：“别了别了，改天再见改天再见，我们都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

三人看看时间，也已经到了饭点，便又道：“我们也确实该走了，再不去抢饭就光剩耗子汤了。伊人你是个大孩子了，爸爸们就先走了，你自己在这儿玩儿吧，等过两天有得聚呢，得空就喊你。”

伊人翻了个白眼：“去吧爸爸的好儿子们，记得想爸爸。”

四人又嬉闹了几句，伊人把三人送走。

三人走了，秦朔还没来，伊人抱着手机看新闻，嘴里慢慢咂摸着水果捞里到底还添了点儿什么。

没等伊人吃几口，又接到了电话，号码不认识，显示同区。除非提前知道可能有陌生号码会打进来，伊人一般都不会接通。但这次伊人看着这个号码，觉得不大对，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是赵伊人吧？”

伊人应声。

“学校代收点这边有个快递你看你什么时候过来领一下？”

“快递？什么样的？”

“嗯……挺薄的，应该是文件什么吧，这上面也没写，寄件人是方祀。你什么时候来领？”

伊人的大脑在听见方祀两个字的时候就顿住了，就跟机械的齿轮突然卡住了一样，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说谁？方祀？确定是这个名字吗？”

“是啊，就是方祀，要不我把手机号给你再核对核对？”

伊人这才反应过来：“等着我马上过去取。”

收快递这边听见伊人这么激动，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晃了晃，倒也没听出什么特殊响动来，收好放在一旁。

学校里也没自行车，代收点离得远，伊人着急，也想不来太多，一溜小跑就过去了。

伊人一路上都在猜，是不是方祀没出事，是不是只是事故统计安置方面出了差错，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根本就没上飞机，是不是方祀坟墓里埋的那个不是他，是不是他现在可能刚到家？那他刚到家怎么不直接打电话呢？

伊人心口怦怦直跳，巨大的喜悦充斥着，涨得伊人心口发疼眼发酸。伊人知道，不能报太大希望，但伊人又觉得，这样的希望只要出现，那对于在乎他的人来说，必定是无可比拟的巨大。

伊人这样的希望没有维持很久，到了代收点看到了快递的寄出日期后，伊人就觉得心口的大气球嘭地一声就破了，震得耳膜都是嗡嗡直响。

伊人缓了缓呼吸，拆开看了一眼，是张明信片。

工作人员觉得有点尴尬，在一旁解释，包裹是早就寄出来了，只是春节期间包裹流量太大，这么大点儿的东西不知道掉在了哪个犄角旮旯，当间又没人催着找，也就没人知道还有这么个包裹丢在仓库里了，是直到年后收拾仓库才发现了它，一发现它就忙不迭地给伊人送了过来，又连声给伊人道歉，说希望没有造成什么麻烦。

后面还有人排队等着取快递，伊人没多停留，也没回应工作人员的道歉，只是转身就出门了。

伊人还有点没缓过神。

秦朔的电话正好打来。

伊人这会儿听见秦朔说话才猛地想起来，自己还没跟秦朔说已经过来了，从一片空白的大脑里找了几片词语，磕磕巴巴道：“嗯……在快递代收点……这儿，收到了点儿东西。”

秦朔听出来伊人的情绪不大对劲：“出什么事了？”

伊人张嘴，却没办法吐出那个名字来。

伊人张了张嘴，又缓了半天，才道：“是方祀，方祀寄来的。”

。

明信片的正面印的是方祀学校里的一棵圣诞树，巨大无比，挂得花里胡哨。方祀站在树下笑，手里抱着个包好的礼物盒子，银色的包装纸，金色的蕾丝袋子，灯光下亮闪闪的很漂亮。方祀穿着一件黑色长冬衣，一直罩到膝盖，鼓鼓囊囊的，显得没什么精神，只是脸上还带着几分常有的得意模样。背面是方祀抄的两行诗，黑色洇透的钢笔字迹，伊人眼熟，好像在哪里读到过。

秦朔端了杯热水放到伊人手里，在伊人身边坐下，拿过茶几上的这章卡片，看了看日期，心里也是一阵难受。

秦朔看着伊人不说话的模样，斟酌着字句：“我觉得，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寄来的。都是没想到的事……他也不想看着你难受。”

伊人睫毛颤了颤，抿了抿嘴。

“就当没收到过吧，或者就当是在元旦之前收到的。一会儿收起来，就不要再想了。”

伊人偏过头，垂着眼又看了看秦朔手里的明信片。

明信片的背面从秦朔的指缝里露出来，隐隐约约的那一行诗。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est.”

“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凋落，

也不会损失你这皎洁的红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