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一天应该是伊人来学校的最后一次。
按理说这应该是伊人这一届所有学生到学校的最后一次。
行李都收拾完了,所有有关毕业的事项也都结束了。
但伊人知道这里绝对不会是自己最后一次来——秦朔毕竟还在这里上班,不出意外的话可能要上到退休,然后再被返聘干个几年。
伊人估摸着那会儿自己孙子都能满地跑了。
所以跟室友在开着睡莲的水池前合照留念时,伊人并没有多大的感觉。
毕业典礼就在一个小时以后。
已经入了夏了。
六月底,早上八点的太阳已经开始灼人了,水池底埋伏了一冬的睡莲终于冒头了,先是试探着发了个芽,又试探着含了个苞,然后试探着开了个花。
然后不知道哪一天,所有的花就都开了,开得热烈烈,一点都不像试探着来的样子了。
厚实地在水面上开了张毯子出来。
伊人突然就很想光着脚踩上去试一试这张毯子到底有多厚多软。
室友的对象买了饮料,捎带着给伊人她们几个也带了几瓶。别人的都是冰可乐,只有伊人的是常温的酸奶,还是低糖版的。
伊人也不知道该夸人细心还是该跟人普及一下,就算是孕期也可以喝冰可乐的。
毕业典礼上要穿的学士服还是比较能遮的,伊人早早地就换上了。除了看着有点胖之外并看不出怀孕的迹象,也看不出穿学士服的人是个离卸货不过一个月的妈妈。
伊人扛着遮阳伞,跟室友一起坐在一旁的台阶上,除了抱着瓶一升装的酸奶看起来有点惹眼外,别的跟其他学生都一样。
毕业典礼要用的舞台已经搭好了,一旁的工作人员正在测试音响,激昂的入场音乐单曲循环,循环到肚子里的小崽儿都开始有点兴奋了,慢慢悠悠地在伊人肚子里翻了个身。
学校的毕业典礼水得很,又是在露天的运动场里,大夏天的,太阳八点多就已经照了漫长,全场的人除了毕业生就是老师,其余的一个都不多。
九点整,试音结束。先是一段领导讲话,又一段小领导讲话,再有两三篇短幅的讲话,上去几个学生,把流苏拨棱到一边,然后又是小篇幅的讲话,音乐一放,散场。
伊人全程都被太阳晒得蔫了吧唧的,动都不想动,跟室友们一块儿坐在班上的后排,听着前后左右叽叽喳喳的聊。
伊人怕热,又是九点多的大夏天,阳光照着的地方足有三十度往上整个,运动场里连一片阴影都找不到,学士服又是一身黑,伊人热还没办法,只能吨吨吨地喝水。
听着讲台上的老师宣布散场,伊人才终于叹了口气。
可算是结束了。
刚才没见到秦朔,这人现在应该在办公室吹空调。
伊人也想去吹。
伊人惦记着空调——倒不是很惦记在吹空调的那个人,拉了室友急急慌慌地往办公室走。
伊人到底还是行动不便,没其他学生走得快。伊人收拾好起身往办公楼走的时候,舞台上的红地毯都已经卷起一半了,在场的学生也没剩几个,零零散散的在边角拍照。
有帮忙的学弟学妹帮着收拾场地,伊人怕自己一行人碍事,顺着场地边走。
伊人脱了学士服,从场地一角走过,正听见背后两人的对话。
“诶诶,就是她就是她,那个勾搭老师混学分的那个。”
伊人扭头一看,正对上两人的视线。
“你说什么?”
那人本来压低了声音嚼舌头,有点怂,听见伊人问这句,又壮起了胆子。
“你敢做还不敢被人说了?”
伊人气笑了,微微转过身:“我做什么了?”
“不就是靠着个脸混文凭嘛,敢做你别怂啊?”
“你敢造谣你别怂啊,我现在开始录视频,你有胆子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吗?”
伊人转过身,把手机拿了出来。
那姑娘停了片刻,放开了嗓门开始嚷嚷:“不就是仗着跟秦老师的关系嘛,你欺负谁啊?你能爬床你了不起啊!你能爬床你多牛啤啊!”
还没散场的学生都扭过头来,有认识伊人的都挨近了点,问伊人室友怎么回事。
找事的姑娘这会儿见着伊人转过身,才知道伊人怀孕了,又见伊人的室友站在一旁不出声、周围的学生往这边看,以为伊人未婚先孕,嘲讽起来更肆无忌惮了。
伊人本来还不是很生气,只是举着手机录像,淡淡地看着她,颇为感慨。
对于这种事伊人是早有心理准备的。
“不就是只鸡嘛,”那姑娘说着,扫了一眼伊人的肚子,“生出来也是个鸡儿子,也不知道爹是谁,还腆着个脸出来晃悠,都不怕唾沫星子喷你脸上?”
伊人听见这句,心说,这幸亏是在我跟前说这句话,这要是让秦老师听见,秦老师都能教教你什么叫恨不得爬回娘胎里。
伊人虽然不至于上头,但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伊人把手里拿着的学士服卷吧卷吧,正准备上去跟人讲讲什么叫法治社会、科普一下什么叫道德,结果刚迈出半步就被室友拦着了。
“我可去你妈的吧。”
室友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