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如果有一天，你的学生遇到了危险，你会奋不顾身地去救对方吗？”

“当然。”

“如果那个学生是个不学无术的不良，将来有很大可能会成为社会的祸害呢？你还会舍身相救嘛？”

“当然。”

荀落止声音清脆，笑容饱满。

心中却是想着，当然个屁。

----------------------

“MARK II，MARK II，手雷买一送一，还有最实惠的556子弹，一次性购买1000发还送扩容弹夹，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荀落止张大了嘴巴，保持着蹲坑的姿势，一脸懵圈地望着眼前陌生而猎奇的场景。

身前的小女孩戴着红色的兜帽，翘着二郎腿，坐在一个弹药箱上扯着嗓子吆喝着，脚下摊着大量的军火。

圈成串的破片雷，堆在一起的制式手枪，还有几杆样式老旧的突击步枪。

荀落止的眼皮跳了跳，竟看到小女孩的身后居然还背着一个外形有些简陋的RPG。

只是小女孩的吆喝声实在是有些有气无力，一副别人欠了她钱的语气，身边偶尔有穿着奇装异服的路人经过，对着小女孩的摊位要么视而不见，要么兴意阑珊地扫上一眼，几分钟下来，竟是没有人驻足停留下来。

或许是荀落止一直盯着自己看，一脸不耐的小女孩注意到了他，探出右手从军火堆里随意地抓起一把伯莱塔手枪，朝荀落止晃了晃，随后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的脑门，语气里隐隐带着杀意：“先生，有兴趣不？”

“啊？”

-------------------------

几十分钟前，将十五块钱全素麻辣烫连汤不剩吞下肚子后，又抱起2L装大可乐牛饮一通的荀落止感到肚子一阵绞痛，便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厕所间。

他是那种手机不离身，拉屎必看书的类型，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不想自己宝贵的五分钟在百无聊赖的排泄食物残渣中度过。

只是今天，肠胃中翻江倒海，他走得有些急，竟是将手机落在了沙发上。

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的他环视了一圈，竟发现那本被他塞在公文包里的绘本此时突兀地出现在洗脸台上。

那本绘本是他的学生遗漏在他那的，他一脸疑惑，伸长了手，从洗脸台上扯下绘本，捧在手上看了起来。

绘本封面上的图案满满的野兽派风格，粗狂的画风不知道描绘的究竟是何方妖孽。封面正上方用狂草书就四字，只可惜荀落止只看得懂第三个“之”字。

他是一名普通的中学科学教师，今天学校大多数的教师外出公干，一整个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留校，而他任教班上的一个刺头在午休的时候鬼鬼祟祟地找到了他，说是要谈事情。

他属于那种没有架子的教师，学生遇着些事情都喜欢找他商量，只是眼前出现的这位，还是让他略感惊讶的。

荀落止放下手中刷着小说的手机，打起精神，歪坐在椅子上，语气慵懒，“说吧，啥事？”

找他谈心的是班上的刺头金成业，每学期的迟到次数等于出勤天数，而出勤天数约等于好学生的放假天数，平日里也经常传出一些打架斗殴、欺压学生的不良传闻。

作为对方的副班主任，接任班级那会儿自己不是没有找对方谈话教育的想法，只可惜自己花了三个傍晚，终于将落单的金业成堵在校门口的时候，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金成业冷冷地丢给他一句：“不想我揍你的话，滚远点。”

于是，他滚了。

不仅仅是因为高出半个头的对方说话的时候俯视着自己，更是因为荀落止自己本身的教师觉悟就不怎么强。

春风化雨，桃李天下？他耸了耸肩膀，心道这些个小兔崽子，自己是管不了了，随便他们玩蛋儿去吧。

但是今天，荀落止看得出来，金业成完全没了当初在校门口威胁他时候的那股痞子气。

“gou老师，求求你了，只有你能帮我了。”金业成的神色很是惶恐，昔日笔挺的腰板此刻竟有些佝偻，双手抱着本书，身体微微发抖。

“那个字念xun，我姓荀。”荀落止面色如常，语气平静地纠正了对方的错误。

金业成舔了舔一直在轻微颤抖的嘴唇，双目有些失焦，看着有些木然的眼珠在眼眶里缓缓地转了两圈，又颤着声说道：“好的，弱智老师，你一定要帮我啊！”

靠！荀落止扶着额头，瘫倒在椅子上，对于自己的这个名字，心中简直有一万句MMP。

这就是自己对教师这个职业提不起兴趣的原因之一，学生们在暗地里不是用狗老师，就是用弱智老师称呼自己。自己还能好好地面对这份旁人看起来有些光荣的职业嘛。

“弱智老师，你，啊，不对，您一定要帮帮我啊，我长大了一定会孝敬您的，我可以在关二爷的神像前发誓！他们都不肯相信我，我只能想到您了。”金业成看着荀落止瘫倒在椅子里，还因为是对方不愿意帮助自己，一个激动，直接跪倒在地上，一把就抱住了荀落止的大腿。

手中的那本书被金业成摆放在地上，荀落止这才看清，这是一本封面有些诡异的绘本。

“别，别扯我裤子！”荀落止抓紧了自己的裤腰带，“站起来，好好说。”

金业成这才小心翼翼地捡起放在地上的绘本，擦着眼泪压低了声音叙述起来。

一段声泪俱下的激情告白，哦，不对，是对白。

“你是说，你不知从哪得到了这本绘本，然后这绘本逼着你玩游戏？”荀落止眯起眼睛，仔细地大量起此时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金业成，“还是会死人的那种游戏？”

他不动声色地翻了一下日历，不是四月一日，而且看样子对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对比着和平日里表现截然不同的学生，荀落止心想对方该不会是想用什么野路子套路自己吧？

于是他试探着说道：“要不，咱们打110？”说着，他就拿起了桌上的手机。

“没用的，我昨天就打过了。”金业成摇了摇头，扯起衣角，擤了擤鼻涕，苦着脸回复，“三次。”

望着金业成衣角上那团粘稠物，荀落止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恶心，他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段荒谬的对话，于是敷衍道：“怎么说？”

“他们告诉我，报假警是要被拘留的，让我哪凉快哪待着去。”

荀落止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心中的荒诞感越来越浓，索性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翻看起小说来。

“弱智老师，你说拘留所是不是比较安全？”

“是啊。”荀落止翻阅着自己的书单，书单上只有三本连载中的小说，只可惜距离上一次更新，已经是好几年前了。

可恶啊！荀落止正在心中抒发对那些太监狗的感慨和愤怒，脑袋上忽然被硬物重重地一拍。

“金业成你大爷的，你还真敢……”荀落止抬起头，刚想破口大骂，硬生生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自己身前空空如也，哪有什么金业成的人影。

奇了怪了，跑这么快？荀落止望着躺在地上的绘本，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金业成刚才的确找他谈话了。

午休结束的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荀落止挠了挠头，随手捡起绘本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心想对方刚才的表现，既然这么在意这绘本，应该会来领回去吧。